“京城風雪夜,古廟冷鋪中,乞兒丐僧,齁齁如雷吼,而白髭老貴人,擁錦下帷,求一合眼不得。嗚呼!鬆間明月,檻外青山,未常拒人,而人人自拒者何哉?”璞玉想到了以前洛良驥寄給她的一張卡片上提到一句話,便低低的念了出來。
英王沒見過,自然不知道,詫異道:“玉兒姐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溫星華是了解璞玉的,也與洛良驥交往頗多,也知道這句話,望著璞玉的目光微有些失落,道:“這話是說在京城的風雪之夜,古老的寺廟、寒冷的店鋪中,乞丐僧人依然能夠睡得很香甜,發出很響的鼻鼾聲,而富貴之家的白胡子老頭,雖然有精美的錦繡棉被,有懸掛的床幃,依然會小睡一會兒都睡不著。而行走在外的人,徜徉在鬆林間的明月,柵欄外的青山,沒有拒絕人去享受這樣美景,那麼人為什麼還要自尋煩惱,將自己拒於這樣的美景之外呢?”
璞玉笑了,嘴角的笑,甜而放鬆,道:“花有喜怒,睡與醒,曉夕之分,侍候花必須選對時辰方能給予其陽光雨露般的滋養。淡雲薄日,夕陽佳月,花之曉也,狂號連雨,烈焰濃寒,花之夕也,唇檀烘日,媚體藏風,花之喜也,暈酣神斂,煙色迷離,花之愁也,欹枝困檻,如不勝風,花之夢也,嫣然流盻,光華溢目,花之醒也。曉則空庭大廈,昏則曲房奧室,愁則屏氣危坐,喜則歡呼調笑,夢則垂簾下帷,醒則分膏理澤,桂林之山綿衍龐傅,江南之山峻峭巧麗。山之形色,如花之形態,隻有在她該開放的地方,方能體現它的價值。”
英王不讚同道:“玉兒姐姐,這樣的安於現狀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雖然英王的話有些尖銳,呆是不得不說,璞玉這一刻安寧,平和的神態,還有那種眉眼間流露出來被寵溺的幸福,讓英王覺得自己的話有些無力。
辰王半晌,方道:“幾年沒見,玉兒妹妹似乎體會到了田園之中真正的樂趣。”
璞玉點頭道:“其實在最初,我的想法,就是帶著冉紅與冉霜找一處田園隱居,嗯,最好還要偏遠一些,交通不暢,消息閉塞,不過也要有幾處好景致,然後能瀟灑地釋懷世間之事,做個隻能庸碌之人。”
溫星華聽了搖了搖頭,道:“玉兒,無論在那,你的光華都不會被遮掩。”
英王也讚同的點了點頭。
璞玉笑道:“星華哥哥,其實真的走了出來,離開了那一處的繁華迷離,我才覺得,外麵的天地,真的曾經見到的金玉砌成的四角天空要遼闊的多,而且一路行來,在山水中尋找真正可供欣賞的景致,而不是肆意漫遊,吟詠之中有真正的收獲,解脫了從世俗之中得到的煩惱,終究未落入俗套。
而且想來你們也應該看的出來,我現在生活的很舒適,愜意,或許這裏的環境,或是條件並沒有在京裏的條件好,可是對於我而言,這裏卻是我生命依托之處,不必在乎屋舍院落是否高廣;衣服是遮蔽我的軀體的,隻要合乎季節氣候就行,不必在乎是否華麗漂亮;飲食是我用來充饑的,隻要合適就好,不在乎是否是膏粱美味;宴飲娛樂是為了與我的朋友修好,隻要心誠就行,不必在乎是否浮華奢靡。”
溫星華聽的突然有些羨慕,起來,這樣的日子,似乎真的不錯。
臉上的表情也變的放鬆起來,抬手想要摸一摸璞玉的頭,隻是這般一個輕微的動作,卻停了下來,因為彼此都不再是小時候了。
“等星華哥哥回去交了差事,不如也與你比鄰而居,如何?”
璞玉聽了,失笑道:“星華哥哥要是來的話,那就不如住到那處梅花別院去,東風開柳眼,黃鳥罵桃奴。晴雪長鬆,開窗獨坐,恍如身在冰壺;斜陽芳草,攜杖閑吟,信是人行圖畫。小窗下修篁蕭瑟,野鳥悲啼;峭壁間醉墨淋漓,山靈嗬護。感受霜林之紅樹,秋水之白蘋。雲收便悠然共遊,雨滴便冷然俱清;鳥啼便欣然有會,花落便灑然有得。千竿修竹,周遭半畝方塘;一片白雲,遮蔽五株垂柳。山館秋深,野鶴唳殘清夜月;江園春暮,杜鵑啼斷落花風。這樣的情景,隻要星華哥哥能耐得住寂寞,到是再好不過了。”
撲哧。英王原本皺起的臉色一下子就笑了出來,道:“這不是溫老爺子寫的那首將來要養老的意境詩,想不到玉兒姐姐到現在還記得呢。”
辰王也露了笑意,要是讓溫老爺子知道自家的孫子有提前養老的心思,說不定回頭如何收拾他呢。
溫星華看著調皮的璞玉隻能無奈的歎息,這輩子似乎自己就沒有一次在口舌上爭過這丫頭的。
不過溫星華對於璞玉嫁的男人,還是持審視的態度。
道:“玉兒妹妹,你該知道,辰王,英王還有我,不會久留,你確定,顏家便是你可依托的人家,而你嫁的,便是你此生的良人。”
溫星華的話音方落,辰王與英王都看向了璞玉。
璞玉知道三人都是關心她,認真的點了點頭,道:“元軒,元樹,星華哥哥,你們放心,從小到大,爹娘不曾虧待過我,哥哥、嫂子們亦不曾虧待過我,就是你們,也沒有虧待過我,所以我不會虧待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