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過了點更睡不著,沒想到頭一沾上枕頭我便陷入黑甜夢鄉。
餘小青和柯楓的婚禮辦得很熱鬧,足足開了八十桌酒席。
我們自然是要坐在主桌的,五個大人加一個小大人再有兩個嬰兒,差點就擠掉伴郎伴娘的位置。
聽說伴郎是柯楓的遠房親戚,昨晚才趕來,所以我們都還沒見過。
伴娘是小青的表妹,本來伴娘寶座非小雲莫屬的,誰讓她嫁早了呢。
小雲哀怨道:“我這輩子還沒當過伴娘就結婚了,人生太不完美了。”
穆寒黑著臉,“伴娘能當飯吃啊。”
小雲跺腳:“我說說不行嗎。”
穆寒忙放軟口氣,“老婆說的都是對的。”
懷玉和我背過身去偷笑,穆寒好歹以前也是枚人見人愛的大帥哥,倒追他的人無數,現在被小雲吃得死死的。
隨著《婚禮進行曲》的奏響,司儀扯著嗓子道:“現在歡迎我們美麗的新娘。”
大家的目光齊齊迎向門口。
結果燈光一打,一個禿頂老頭摸著腦袋跑了進來,“對不起,我遲到了。”
底下笑翻了天。
我趴在桌上吃吃地笑。
許淩飛笑得更誇張,肩膀抽動,拍桌子捶地的。
總算把新郎新娘盼上場,司儀抹把汗,宣布婚禮正式開始。
我目光無意間掃到伴郎,心頭莫名一跳,是他。
他也回應我淡淡一笑。
男女雙方家長上台發表感言,祝福新人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然後交換戒指,新人擁吻,開香檳,切蛋糕,就在我以為可以開席的時候,司儀說道:“新郎強烈要求向新娘獻歌一曲,大家要不要聽?”
叫好聲一片,屬我們這一桌最起勁,和柯楓認識這麼多年都沒聽他唱過歌。
小雲壓低了嗓音,“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我想,再難聽也比不過胤禛吧。
小青拉拉柯楓的西裝衣袖,看她口型好像是讓他別唱。
柯楓可不依,在口袋裏翻找東西。
司儀繼續抹汗,“你要是沒準備好就別唱了吧。”
柯楓怒瞪他,“我準備好了的,我一定要唱的。”
“那唱什麼歌,我好給你放音樂。”
“《愛你一萬年》。”
柯楓終於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是歌詞。
司儀無奈搖頭,作手勢示意他開始。
這氣氛搞得真不錯,我又想笑了。
本來底下嘰嘰喳喳有點吵鬧,柯楓一開口,登時鴉雀無聲。
全場賓客都傻了眼。
這確實是一首《愛你一萬年》,但是沒有一個音在調上。
我估摸著讓劉德華改良改良,又可以再創作出另一首歌來。
懷玉笑著撲進崔十元的懷裏。
許淩飛笑得坐在了地上。
台上的小青索性轉過臉去,在我這個位置能清晰地看到她肩膀的顫動。
我就納悶了,問小雲,“就沒人提醒過他不適合唱歌嗎?”
小雲莞爾,“去K過幾次歌,大家怕傷他自尊,都說他唱得挺好的。”
我也笑噴了,這真是害人不淺。
柯楓唱著唱著也覺得不對勁,莫名其妙道:“我唱得不好嗎?”
司儀目瞪口呆一臉癡呆狀,好不容易才回過神,為挽回聲譽,他一個勁給伴郎使眼色,“快來救場。”
伴郎從容上場,從新郎手中接過話筒,“新郎心情比較激動,現在需要新娘的安撫,就由我給大家唱一首。”他停了片刻,“你是雪,我是塵埃,相遇是意外。你墜落,在我胸懷,流進我血脈……我閉上眼睛不能不對自己坦白,你就是我心愛,明不明白……不能不對自己坦白,你就是我心愛,請聽我眼裏的對白。”
他唱第一句的時候,我就蒙了。
我以為終有一天,我會將胤禛徹底忘記,忘記這段感情,忘記他曾來過我的世界,忘記他和我相知相守過,然後開始新的生活。
可是突然就在這一天,我聽到了這首歌,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掉落。
因為這首歌我們一起聽過,一起唱過,那是我對他愛的宣言。
我的堅強原來不堪一擊。
心上已缺失的那一塊,要如何彌補。
我逃進了洗手間,將自己關進狹小空間,背對著門,淚水滑落在嘴角,我嚐到鹹澀的滋味。
我把刻骨相思隱藏在最隱蔽的角落,不敢輕易碰觸。
我隻知道,自胤禛離去後,再沒有一個人,讓我看到他笑,會唇角輕揚起,看到他蹙眉,欲以身代替。
他的手機號碼我始終保留著,隻為了留下一點念想,為了守候一個人。
我每天說很多的話,也總笑個不停,身邊的朋友們都覺得我生活的很快樂,於是我也就默認自己真的快樂。
可我總在和他們相處時突然地沉默,也會在人群中看到某個相似的背影就黯然神傷,天色漸晚,而我看見每家每戶亮起燈光,卻不想回家,因為他已不在。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與你躲過雨的屋簷。
最難忘的不是你容顏,而是你在我身邊留下的痕跡。
我哭到精疲力竭,身體的疲累終於取代了心上的傷痛。
懷玉在外麵敲門,“小穎,你還好嗎?”
我擦幹眼淚,清了清嗓子,“我沒事。”我對著鏡子擠出一絲笑容,用粉底掩去淚痕。
什麼是快樂?就是掩飾悲傷對每個關心自己的人微笑。
我沒有喝酒,借酒澆愁愁更愁,這一點我還是分得清的。
一直聽說小青家親友後援團龐大,今天終於見識到了。
特別是小青的哥哥們,我粗粗數了下,起碼有二十來個。
每個人敬柯楓一杯,他已經快哭了,更何況那些人個個海量。
他們為小青高興,到最後都喝高了。
一個人跑過來拽住柯楓的領帶,紅著眼,“你要敢對我妹妹不好,小心我的拳頭。”
柯楓抖了一下,我們也寒了一個。
伴郎和司儀衝過去拉開他們,“不會的,不會的,你放心好了。”
一會又跑來一人,同樣掐住柯楓的脖子,“不準對我妹妹不好,否則我要你好看。”
柯楓估計今天受的刺激不小,臉色有點慘白。
司儀和伴郎又合力將他們拉開。
沒過多久,第三個也跑來了,柯楓忙說:“我一定會對小青好的。”
那人嘻嘻笑著,抱住柯楓就親。
我們也坐不住了,將他們分開。
懷玉低低道:“喝多了果然壞事啊。”
第四個又撲過來的時候,柯楓大概已經麻木了,任由他為所欲為。
那人索性剝開柯楓的衣服。
小青也怒了,“你們還有完沒完,”河東獅發飆,把人吼走了。
柯楓一屁股坐下,汗水涔涔。
小雲幸災樂禍,“很好,有人治你了。”
麵對小雲,柯楓終於找回自信,“我看你是缺乏調教。”
我看著他們兄妹倆鬥嘴,輕扯起嘴角,所有人都是快樂的,那麼我一個人又有什麼要緊。
小青婚後便辭職回家專心做主婦,我怕小雲一個人忙不過來,所以一有空便去花店幫忙。
這天剛到花店,又看到那老道士笑嗬嗬地站在門口等我。
“怎麼又是你?”我語氣不善,每次見到他似乎總沒好事。
“年姑娘莫怪,這怕是我最後一次來找你了。”他慢吞吞地道,輕捋胡須。
三年沒見,他的須發皆白,老相畢露。我咬咬唇,“老先生這次找我又為了什麼事?
他笑意加深,“這回是好事,你別緊張。”
我緊張了嗎,我摸摸臉,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能讓我緊張,我這又沒有另一個胤禛能讓他帶走。
老道士嚴肅道:“姑娘可還記得,你已收回前世的誓言,允諾四爺會在這裏等他,所以三生石上因緣再續,今生又會再見。”
我無法準確形容此時的心情,大驚過後又是大喜,“您說的是真的?”
“嗬嗬,我何時騙過你。”
也對,他從來都是快人快語,不懂婉轉。
我情急之下抓住他的手臂,“老先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也沒料到事情會有轉機,”他神神道道的,“隻能說四爺的執著打動了你,終能再續前緣。”
“我還是沒聽懂。”我撓頭。
老道士笑了,“那我說的再直白一些,前世你本已了斷和四爺的三世情緣,但四爺不甘心,他的執念將他帶回三百年後找到年妃的轉世,也就是你。”他頓了頓,“他的癡念最終打動你,使得你收回上一世的誓言,決定生生世世和他在一起。所以前世的誓言失效,今生的誓言開始起作用,你們在這一世也會相遇。”
我嗓子發澀,已不能清晰言語。隻結結巴巴地問:“那,那他現在在哪裏?”
“天機不可泄露,”老道士狡黠一笑,“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他已經出現了。”
我的心情是從穀底的絕望猛地衝到雲端的興奮,一時恍惚,手、腳還有身體都在打戰,臉上也不知該做何表情,想哭又想笑。
老道又說:“其實本來告訴你也無妨,但你每次一見我就拉長了臉,這回我純粹是為了報複你,”說完他哈哈大笑著離開。
我:“……”
我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他就不能有點得道之人的風範和氣度?
一整天我都不在狀態,不是開錯了票,就是寫錯地址。
小雲把我趕到裏間去休息,“穎姐,你是太累了。”
我隻好笑笑,我一直在想老道士的話,內心波動,心緒複雜,無法平靜。
稍晚的時候,又有客人光顧。
小雲按住我,“穎姐你坐著,我去就好。”
我隱約聽到客人要購買一束康乃馨送給他母親,且要求我們送貨。
小雲讓他報上地址,以及送花人姓名。
他說:“我叫殷禛。”
我手上捧著的茶杯,咣當落地。
“穎姐你沒事吧,”小雲擔心道。
我幾乎不能站穩,聲音略低,“沒事。”
從裏間到外麵短短幾步路我走了很久,我害怕見到他我的情緒會難以控製,我更害怕不是他那我會崩潰。
終於我和他麵對麵,他眸光深幽,平靜如水。
“是你,”我低低道。
“這麼巧。”他神情輕鬆愉悅。
我垂眸,“是的,好巧。”
他便是柯楓的伴郎,也就是我三個月前在田埂偶遇過的男子。
“你是這裏的老板?”他目光鎖定我。
“小本經營,不值一提。”我情緒不高,態度亦是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