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這樣,”盧郅隆暗自忖度了片刻,當即拍板道:“寡人寧可不破城。”
“陛下,萬萬不可有婦人之仁啊!”金逄近前一步,臉上焦灼之色愈燃愈烈:“陛下,如若不能當機立斷,五元國不知還要折損多少百玦將士的性命,請陛下三思啊!”
“寡人決心已定,你不要多言,”盧郅隆在書房中遊蕩,隨意撥弄著紅木雕花博古架上的一個華陽窯綠彩雙係瓶:“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叟哉?你是個狠辣的角色嗎?這個辦法,恐怕不是你能想出來的吧?”盧郅隆寬和的笑笑:“說說吧,是誰教給你的?”
“是……是公子樞所教。”金逄雙手袖在袖中,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
“公子樞?公子樞斷乎不會說這樣的話。”盧郅隆從桌案上取了一隻薑華玉杆兼毫筆,沾了研好的鬆煙古墨,扶著袍袖,在潔白的夾宣紙上運筆題上“有虎”二字。金逄望著,臉色倏忽變得慘白,怔怔的望著盧郅隆。
“陛下,您這是何意啊,老臣實在不明白。”金逄依然明了,卻仍揣著明白裝糊塗。
“三人成虎典故,你不會沒聽過吧?”盧郅隆朗笑道:“寡人的意思就是,你是第一個造謠有虎的人。”繼而收斂了笑容,臉色變得冷冽而凝重:“公子樞的原話是怎麼說的?”
金逄忙不迭的伏在地上,連連叩頭:“原話是,是要老臣建議陛下截斷五元王城的水源,萬不得已的時候,使用非常手段也未嚐不可。”見盧郅隆眼色一橫,金逄忙伏在地上:“老臣有罪。”
盧郅隆搖搖頭,冷笑道:“金逄啊金逄,寡人昔年對衛樞說,把衛樞留在身邊,時時刻刻都要打起精神。可是今日見了你,寡人才知道什麼叫山外有山,把你留在身邊,那才叫個提心吊膽。衛樞再狠,也是循著道理忍無可忍方才出手。而你,你的毒辣從不外漏啊,或許,這份心思,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吧”
金逄唬的瑟瑟發抖,都說伴君如伴虎,廢君不識才,他才被貶黜,盧郅隆識人,卻更讓他懸心,盧郅隆是有心人,說不好那一句話,哪一個舉動擋了王的路,自己就隻能身敗名裂,萬劫不複了。
“你回吧,”盧郅隆笑道:“寡人,不計較了。”
金逄弓著身子退出書房,門外一位穿著藕荷色彩蝶穿綠萼裙裾的宮女,頭上梳著丫髻,簪著杏黃宮花,腰間係著雪白絲絛。見金逄出來,便匆匆走來,福了福,低著頭,遞上一封沒有署名的書信。金逄接了信,跟著她走了。
元紓一行人緩緩地在後宮長長的走廊裏踱步,正午時分,太陽照射的人睜不開眼,元紓麵上浮動著焦急的神情。兩位侍女也急的直跺腳。
侍女芸兒焦急的帶著哭腔道:“這下可如何是好,陛下不見王後,看來陛下這一次是鐵心要廢公子了,王後,這可怎麼辦啊?”
“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去禦花園中的水榭亭中去吧,有人在那兒候著了。”元紓站起身,信步而去。
涼亭內的漢白玉雕花圓桌上,擺著一壺太平猴魁和幾個羊脂白玉乳丁單耳杯,金逄已經早早的到涼亭候著,他坐在石凳子上,望著庭院中的金魚池中的遊魚,聽的傳令官一聲通報,金逄連忙起身跪拜。
“臣見過王後。”
“起來吧,”元紓輕輕坐下,抬手吩咐道:“妾這次找大人過來,是有一點事相求。”
“請王後吩咐。”
“公子從的事情,已經是傳的沸沸揚揚,沒有什麼可隱瞞的了。妾,實在是教子無方,逆子竟然做出這樣叛逆之事,”元紓歎了口氣,目光終於落在金逄臉上:“妾記得,當日公子樞在的時候,他曾經親自請先生出山,還說過先生有濟世之才。妾在此請求先生,救一救那糊塗的孩子。”元紓說道動情處,淚也止不住的流下來,忙用絲帕拭淚。
金逄不敢直視元紓的麵容,隻是側著身子拱手道:“王後,這原本是陛下的家事,方才臣鬥膽對陛下諫言,陛下已然不悅,臣再去說,隻怕是於事無補。這事兒恐怕沒有什麼太好的解決辦法了,隻能先扛著不承認,臣回絡幾個臣工們一起求情罷了。”
“大人的意思是,這件事還得要從兒自己來解決?”
“正是,”金逄淺笑道:“隻要大王鬆口,放了公子,臣立刻保舉公子去前線,前方戰事已定,隻要公子拿下這一大功,之前的過錯,就會不不了之了。老臣這就去見公子,和他說明白。”
金逄出了宮,直奔戶部大牢。公子從的背上傷痕累累,一見金逄,便忍著痛從稻草堆上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