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為伊消得人憔悴(1 / 2)

絲衝落絮,燕語呢喃,夢魘初醒,宮宇樓台一片寂靜。擁著暖融融的錦被,安之緩緩睜開眼睛,盧郅隆已經早朝去了,拔步床垂著三層粉藍色香雲紗,鎏金鏤空花鳥球銀香囊中百合香已經燃盡,暖香清甜。

安之從日出東山坐到月涼黃昏,當年的種種磨難亦敵不過這樣難熬的光陰。不管宮人說什麼,安之始終一言不發的坐在床上。桌上的飯菜換了又換,仍舊幹幹淨淨的放在桌上,一口沒動。

盧郅隆把安之安置在定太宮中,專門安排了四個辦事老練的宮女,並一個掌事宮女。順著安之的意思,改了月桂,霜華,茹蘭和芍蕊。盧郅隆暗暗心悸,這四個都是故去之人,而今取了這樣的名字,總隱著些心魔忌憚。

夜色如水墨浸染,漸漸降臨的時候,盧郅隆才回到定太宮中,隻見宮門口守著幾個灑掃宮女外,便沒叫傳報。

定太宮的西暖閣中四個侍女跪了一地,見盧郅隆進來,紛紛跪到盧郅隆麵前。

“怎麼回事?”盧郅隆一問,四人都是麵露苦色,期期艾艾的說不清楚。為首的一人支支吾吾的說道:“回陛下的話,宸妃主子,一整天,不是不喝也不說話,奴婢們勸了許久,主子就是不肯見人,奴婢們沒用,請陛下降罪。”

盧郅隆望見桌上放著的幹幹淨淨的一桌菜肴,便一擺手,示意侍女們退下。他輕輕掀開紗帳,將柔軟若水的香雲紗用赤金淩霄雕花鉤別住。

“安之,”盧郅隆悄悄坐在安之身邊,輕輕撫著安之濃雲般的黑發:“你怎麼了。”

安之抬起頭,她的眼神近乎無神,似神誌不清,清瘦的小山眉,襯的麵容愈發蒼白,盧郅隆吃了一驚,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神。仿佛冥冥中向錯的時空中,兩個可望不可即的兩個人。

“安之,”盧郅隆雙手捧著她的臉頰,才發覺她的額頭上滿是冷汗,如江米汁液一樣黏膩,他忙用手帕擦拭,似永遠也擦拭不淨。

“傳太醫!”他將安之攬在懷裏,感受到她的身上的冰冷和顫抖。

“你感覺怎樣?”盧郅隆盡量用自己的體溫讓安之暖和一點。

“頭疼。”安之終於說出了兩個字。

見她終於肯說話,盧郅隆也鬆了一口氣:“別怕,太醫馬上就來,吃了藥就沒事了。”

安之近乎步入絕境後的釋然,她搖搖頭,苦笑如靜夜中的寒露:“沒用的,我不看太醫了,我的病我知道,勞心費力注定不會長命。”

“傻話,”盧郅隆緊緊抱著安之,似保住了未來的幸福:“寡人從此不會讓你再費一份心,讓你留在寡人身邊,就是要過安穩的日子,我們的日子還很長遠,還有太多美好還未領略。”

“我的命道已經定了,我也不抱什麼希望了。”安之倚在盧郅隆懷中,輕合雙眼,暖閣中的熏香讓人沉醉。

盧郅隆悄然拭去眼角的一滴淚,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般,輕聲寬慰道:“我們已經苦盡甘來,不需要多久寡人就能夠一統天下,號令四方,到那個時候,天下隻有百玦和衛國兩個國度。”這聲音十分輕柔,摻雜著幾分哽咽:“伯元從小是有心計的孩子,總是喜怒不形於色,他做王再合適不過了。”

伯元雖是安之在這人世間唯一的血脈親情,此刻,安之卻不想提及他:“你信命嗎,一個人的結局,總是在一開始就注定了的。”

安之的眼中浮現出伯元的身影,那是在衛國王城外,伯元的腳步漸漸遠去,嗒嗒的聲響仿佛樹枝輕柔的敲打窗奩。堂堂的王竟然使用如此幼稚下流的手段,衛國已然朽木將傾,英雄氣盡。

安之不由得感到心痛,為著扶不起的衛國,她耗盡了心血,到如今,要受到如此得製裁,理由竟是畏懼她的心智。

盧郅隆搖搖頭:“我不信,如果真的有天命,寡人根本得不到你,你會嫁給當年那個虎狼將軍。”

安之麵色蒼白,勉強笑笑:“你知道我離開衛國之前,問過上天,是去是留請上天給個答案。我拿到的紙團其實寫著留,但我還是改了主意,我選擇離開。”

“你真應該後悔,如果從一開始就不認識我,你就不會像今天這樣。”盧郅隆說的很真誠,如果一開始知道安之會有這樣的接過,他寧願從沒遇見。

窗外傳來一聲通報:“啟稟大王,太醫來了。”

放下一層幔帳,遮住安之的麵容,從帳中伸出一隻雪白的手,用絲帕蓋住。髭須鬢發蒼白一片的老太醫黎忠撚須搭脈,過了許久,他才搖搖頭歎息一聲,站起身,跪在地上。盧郅隆見他的神情,便知事情不好,示意他到外麵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