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還在做清晨的灑掃,安之已經早早坐在一架六瓣菱花貼銀鎏金蝠桃紋八仙紋銅鏡前梳妝,麵前隔著青玉嘉禾鵪鶉式口脂盒,裏麵盛著軟膩的色豔如火的口脂。
被安之指名月桂的宮女正用一把血玉雙鳳對立梳輕輕的梳理著安之的頭發,那血玉色澤幾位細潤,一般白,一半紅,兩隻鳳雕的栩栩如生,為著能用這支梳子替安之梳頭,四個宮女私下裏爭了許久。
安之伸出一根纖細手指,指尖在微微微微沁著汁水的口脂上輕輕一按,點一點朱紅在唇間浸染,如同一點丹紅桃花的花瓣。
“主子,今天算是您第一次見過宮中的各位主子,不如,咱們快些?”月桂一邊說著,一邊把耳後的兩縷長發變成小辮,摟住大束頭發,發頂兩束發辮編織纏繞,用小金簪子綰在發頂,橫插一隻蓮花蓮葉包銀羊脂白玉釵,一對兒銀珠雕刻的蓮蓬模樣的耳墜。
換了一身洛繡玉板白牡丹月白宮裝,衣襟都用平銀繡法繡了雲氣紋理,雖然落落大方,卻也寡淡清雅。“咱們走吧。”安之輕聲吩咐一句,月桂這幾日被安之的反常舉動弄得心有餘悸,也不敢多問,便扶著她登上了轎攆。
長長的甬道兩旁是高聳筆直的宮牆,紅磚翠瓦裝潢的大氣磅礴,宮牆內是幾株梨花樹,雪白的花瓣已經落盡,空空的枝頭殘留著星星點點的花蕊,細枝伸出牆外,清冷異常。
王後宮裏請安的妃嬪一大早都已經來了,眾人也都得了信兒,知道今日能見到那傳聞中讓百玦王魂牽夢縈的衛國公主,都忙不迭的起了個大早。
良妃李媛樂原是盧郅隆的一個妾,自侯府時便跟著盧郅隆也算是府中的老人兒了,雖然無一男半女,但盧郅隆也感念她多年的盡心服侍,讓她位列妃嬪。她此刻正用一個鑲青玉足銀暗劃匙舀著一碟蜜釀花粉銀耳蓮子盅吃:“這衛國的公主果然不同凡響,別人都是封妃的第二日就覲見王後,她怎麼過了足有半個月才將將露麵這倒是不合規矩。”
王後溫婉笑笑,眾人心中都有疑惑,這疑惑的答案隻在她一人心中,安之的身上有太多秘密,牽連著太多人的顏麵,原是也不得不為之隱瞞,便笑笑:“衛國公主嘛,身子總是嬌弱些,這幾日又是舟車勞頓萬裏迢迢的從衛國送來,又要著即進行封妃冊禮,一來二去便病了,這不是才好些。還是大王吩咐了,要宸妃靜養半月再同眾姐妹見麵。”
司馬良人端起茶盞,一邊輕輕拂去漂浮在杯中的茶葉,一邊幽幽說道:“聽說這位公主是死了的衛樞大都督的同母妹妹,大王偏愛些也是應當的,畢竟大都督為百玦鞠躬盡瘁,大王若不對他的妹妹照顧些,反倒不和情理了。”
佳予側目望著良妃,良妃梳了飛仙髻,又在發髻上簪了一左一右簪支累絲偏金鳳,鳳眼是兩顆紅玉珠,墜下穿珍珠金墜腳,一左一右的一對兒累絲嵌寶鑲珠團型金鳳壓鬢簪,由以三對兒暗劃綠萼金簪固定發髻,明晃晃一頭金器,不禁覺得庸俗。
佳予笑道:“良妃姐姐,舟船勞頓,水土不服是常有的事兒,都是自家姐妹,見麵又何必在乎這一朝一夕呢?”
“話是這樣說,隻是覺得這衛國公主有些古怪,我聽宮中傳言說是衛國公主,原是廢君王後的姐姐?真不知道為什麼這妹妹婚嫁喪俗都過了真麼多年,這姐姐才出嫁。衛國的風俗實在是不敢恭維。”良妃說著,掩口失笑,眾人麵麵相覷,沒有一人接話。良妃左右望望見沒人給自己麵子,方覺得自己失言,便幹咳幾聲以掩飾尷尬。
王後見眾人都不說話,便端莊大氣的斥責道:“衛國和百玦和親一事關乎邦交,不管宸妃有何與眾不同,大家同為陛下的妃嬪,該和睦相處,彼此尊重些才好,”
安之進殿的時候,雖不算晚,但周遭已經坐滿了人。眾人的目光都似越好一般紛紛投向安之,這眾多目光各懷心思,安之已經習慣了揣度心思,要看透她們也不是難事。便似蜻蜓點水般,目光隨意的從眾人麵上拂過一圈兒,向王後走去。
“妾宸妃秦氏給王後請安。”安之照著規矩叩見了王後,便落了座。元紓一麵吩咐下人給安之上茶,一麵打量著眾人的神情。宸妃的位份高於眾人,闔宮的嬪妃對安之唯一的印象便是衛國公主的名頭,今日見了安之,除了清秀孤冷以外,也並不算是容色傾城之輩,一時間不免掩口交頭接耳議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