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元十六年夏,秦王之後蒙氏崩,帝大慟,罷朝三日,追諡端敏仁慧皇後 。
同年八月,崔道自錦官凱旋而歸,生擒齊王慕容豐德,秦王為顯仁厚,免其不死,封為昔王,另封崔道為風王,統領禦林軍。如此齊國徹底覆滅,秦王一統南北江山,於次年春季行祭古大典,改國號宣,記為安啟元年,自此始皇盛世開啟。
古人有雲:“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又有:“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趁著這煙花三月的絕好時節,內務府馬不停蹄的準備著選秀的事宜,自開國以來,皇上每日忙於政事,掖庭空虛已久,且皇後之位遲遲沒有複立,朝中老臣皆上書勸請宜早立皇後,宜國家安定。子璃草草看過詔書,隻任那各地遴選著秀女,仍是一副不聞不問的樣子,每日裏除呆在玉茗殿看折子,閑暇便去看望皇長子,如今祈夜隻由琉黛兒時的乳母青常照料,慕容錦碧臨死之前本是托她跟隨蒙奇,無奈那灑脫的將軍不告而別,如今琉黛生死不明,青常憐祈夜年小失母,又怕其他宮妃照顧不周,便挑起那擔子。同時子瑨著燕國影守日日看護,這嬰孩兒的安全便無大憂。這一日,子璃又在玉茗殿裏待到深夜,正疲憊的伸了個懶腰,卻見王得明弓著身子進來請示,說是那淑妃的貼身丫頭柳眉來道,那二皇子今兒個不知吃什麼壞了肚子,竟是一整天的上吐下瀉,求皇上過去看看。子璃聽罷,隻道:“叫朕去有什麼用,且去請張漢看看吧,朕今兒個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聽他一言,王得明任這禦前近侍已有多年,子璃語氣中的不耐煩又豈會聽不出,當下應了聲“是”便麻利兒的下去吩咐。
待他那佝僂的身子自房中退了出去,子璃才卸去那滿臉的偽裝,帶著一絲疲憊,一絲眷戀,將那屜中的荷包取出,那是一個繡著七彩芙蓉的荷包,嫩碧的荷葉綴飾著邊緣,針腳密密麻麻,似是費了極大的功夫。他的手輕柔的將那荷包打開,露出來的是一小蓬卷曲的烏發,存的久了竟也有些幹燥枯萎,他將那發湊到鼻尖,深深地呼吸著,仿佛那抹倩影也在身前飄搖,那淡淡的香氣縈繞不散,讓他想起那個心碎的夜晚,他親自將她送上了遠去的馬車,看著那車輪滾滾,再無歸期。阿黛,你可曾記得,生生世世想要相守的是你,將我遠遠拋棄的亦是你,如今,我終於要立另一個皇後,你可會傷心,可會悔恨?我們的祈夜已經一歲多了,他會走了,也會說話了,卻從來不知道阿娘是什麼,阿黛,你不是想要將他親手養大麼,那麼快回來吧,我等不了,祈夜也等不了……
敏言宮內,柳眉戰戰兢兢的將王得明的話重複了一邊,霍巧兒靜靜的聽著,心中卻是那麼那麼的恨,不說祈雲沒有什麼,便是真有了什麼,他也不回來看一眼吧,他的心中隻有那個女人的兒子,盡管她死了,他的心中也隻有她一個人。霍巧兒緩緩歎了口氣,揮揮手將柳眉潛退,細細的看著敬重的自己,依舊是綺年玉貌,美麗不可方物,可為什麼當年的傲氣,當年的盛氣淩人都不見了,空餘一抹寂寞遺憾在眉間,這深宮當真是催人老呢,隻過了短短的幾年,仿佛看透了世事一般,竟也不敢再奢求他的一分憐惜,他的愛他的恨都隨著那個女子埋入了黃土,剩下的隻是鐵血一般的手段,去實現他的雄心,去開創這始皇盛世。再過幾天就是選秀了,她忽然想要大笑,選秀,原這宮中從來不缺的就是美人和心機,隻那再美的人,在玲瓏的心思,奪的也隻是他寂寞時的一絲顧盼,分不了那半分真心。有時候她真的羨慕,或許老天是真的對她格外的垂愛,早早的去了,在他愛的心痛欲罷不能的時候,讓他在空蕩蕩的餘生中傾盡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