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時節亦如人生,那姹紫嫣紅的美好總是短暫,而後便是無盡的嚴冬風寒,有詩雲:“一叢粉梅褪殘妝,塗抹新紅上海棠。開到荼靡花事了,絲絲天棘出莓牆。”這荼靡早已過了,隻空有桃園中的一片桃雲,卻被這早來的寒流打落,這一年的冬天是異常的冷,津陽城內早早的下了雪,宮中都在緊張的製作棉衣,子璃卻每日裏忙的不能喘息,這寒流一路南下,竟在那常年溫潤的南方降下雪災,以致顆粒無收,災民成群。這一日大早瑞王便被宣進宮來商討賑災一事,宣國初建,根基未穩,這南方一帶本是先齊國領地,若處理不好難免怨聲載道。原本指望放糧撥款能暫作緩解,卻又怕那款子經過層層的克扣,真正到了災民手中卻也所剩無幾,二人思來想去,似隻有一條路可走,不禁沉默下來
玉茗殿中焚著香,淡而飄渺,望之深深吸了一口,笑道:“你這香倒別致,似蘭非蘭似麝非麝,倒是很安神的,隻不知道將那龍涎香藏到哪裏去了,可是舍不得焚那珍品?”子璃聽著他的戲謔,並無過多的反應,隻微微有些出神,過了片刻方道:“她曾說過,最愛這香的……”望之有一瞬的沉默,將手中的茶盞放下,緩緩走出內室。子璃亦是覺得憋悶,隨他走到那外頭,剛出了門便覺寒風凜冽,令人不禁一個寒戰,清醒許多。他們散漫地走著,不知不覺中到了塵封已久的藏香閣宮,已久保持著那份寧靜致遠,隻被那大雪覆蓋更顯清幽,望之微微歎了一聲,道:“你南下可隻為救災?”子璃偏頭深深堪了他一眼,哂道:“你又何曾不想?恐那男子的行蹤已在你掌握之中。”望之聽罷絲毫不覺詫異,淡淡一笑隻道:“我若真尋得她,必將她送回你的身邊,或許過去還曾執有那份癡心,卻從來都隻希望她幸福,這裏有她太多太多的牽掛,或許隻有了了這些塵世,她才能真正的快樂。”子璃不料他會如此坦白,怔忡間發現那雪地中竟有清晰的腳步,二人相視一眼,頓時警覺。
望之微微屏氣,一個閃身便到了那紫藤秋千之後,卻愣在那滿梢的雪鬆之下,製一雙大手鉗住她的臂膀,直到紫馥一聲呼痛才堪堪放開。子璃亦是有些迷惑,那微微露些蒼綠的老樹後,她著一身的雪白貂皮,似與那雪融為一體,滿頭的青絲披散,隻用那淺碧的帕子係了,在風中絲絲飄灑,仿若下一瞬便會飛升而去。子璃的心悄然而動,恍惚想起那月夜下的芬芳,眸中漸露殺機。望之清咳一聲,將頭轉向一側,心中自是明了,這必又是哪個宮妃闖了進來,腦海中卻依舊殘存著初時的震驚,那樣像的眸子,似是層層深淵要將他吸了進去,神情之中亦是疼惜,不帶絲毫悲憫,刹那間要將他複活,這就是幾日裏鬧得風風雨雨的宜嬪吧,也罷,或許他真該找個影子去追隨,好過孤燈長夜獨獨相看。
夜幕霜華,室內隻一盞孤燈閃著昏暗的光芒,子璃輕輕地睜開眼,慢慢坐直身子,貼身的薄綢褻衣裹在身上,能感到微微的涼意,他轉過頭去看著熟睡中的紫馥,若有所思。這是第幾次了,他輕撫著她的側臉,心中有瞬間的柔軟,或許是被那心中的魔困惑久了,有了絲毫的希望都不能放過,他是那麼的迷戀著這個相似的女子,那熟悉的芬芳,熟悉的眸子,和她身上的溫暖。他輕輕地轉過身來,細細的瞧著她沉睡的容顏,沒有了那靈動漆黑的眸子,一張臉確失色不少,她們本不像的,可每當擁著這嬌小的女子,便好似離她那麼那麼近,讓他安心讓他沉醉,子璃的雙眸有微微的閃爍,似是囈語一般,輕輕地說道:“你到底是誰?”
安啟二年十月,天降雪災於錦官,始皇率五萬親兵親下南方以治雪災,瑞王隨行,同時命成王監國,崔道護國,一切事宜於中旬籌辦妥當,大軍便浩浩蕩蕩向錦官進發。始皇離去已半月有餘,宮中一切事宜均由淑妃與柔妃監管,卻說那淑妃自七彩芙蓉荷包一事後便失了寵,雖未曾表現什麼,卻總也不見歡顏,始皇走後一切宮中大小瑣事皆推給了柔妃,樂得一身清閑,如此卻累壞了楚歡。又是一個雪夜,華燈初上,楚歡念眾人無以為樂,便宣了幾個梨園的小丫頭到含楓閣,召集了眾妃嬪賞雪。這柔妃是最襯那封號的,自來是溫柔賢淑,又是當今最有盛名的大夫夏恪之女,故宮中女子雖多孤傲卻也都是服她的。一時間含楓閣內聚滿了人,隻除了那淑妃稱病沒到之外竟都齊全,彼此挑些熱鬧講著,不亦樂乎。那廂楚歡卻是獨坐一隅,慢慢的抿著那溫熱的酒,似是旁觀一般看著這一屋子的環肥燕瘦,秀頸微微一抬,向著那主位上的柔妃看去,錦繡的鵝黃宮裝,迤邐嬌媚,青絲微挽,薄黛微施,朦朧醉人,她的心中有點點的痛,原他是這樣的迷人,總每每引得女子飛蛾撲火在所不惜,她不是隻想來看看麼,為何心中彌漫著這樣多的茫然,好似浸泡在那溫熱的泉中,舒適卻也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