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打個賭吧,犯規的異類(1 / 2)

有人說,性格決定命運,我更願意相信,光錐之內既命運。

每個人都在自身的光錐裏,摸索生命的大象,大象呀大象,貫穿過去,橫跨未來,我恰好摸到你沾染濁氣的尾毛,我恰好沒有摸到你光潔靚麗的白牙,說一切皆空的人,是否正指著它腿腹間看似靜默的空氣。

當馮謹的影子又出現在門框裏的時候,山蟲呼嘯,山月浩蕩,山正轉身而眠,鼾聲裏住著數不清的生靈。

我一點也不驚訝,馬一點也不驚訝,我們默默上路,默默趕路,默默承受天地間的動與靜,承受也承載,自身的動與靜,穿過漆黑的夜,穿過更漆黑的黎明,塵霜正被寒風和陽光一起抽走。

你好,新的一天,你好魏州。

為什麼,總是不由自主的對周遭,對一切,首先交出自己的善意,你並不知道,它們像蒲公英一樣,飄落何處,不是所有的種子都有落地生根的春天,不是所有的種子,都沒有落地生根。

我對自己搖了搖頭,你好,新的一天,你好魏州,我對你一無所知,其實我知道一個關於你的故事。

邯鄲學步。

有人聽說邯鄲人走姿漂亮,便來學習,他沒有學會邯鄲人如何漂亮的行走,卻忘了自己曾經如何走路。

好吧,這是一個多麼深刻的笑話,如果我是一株蒲公英,為什麼要學掛住動物皮毛的蒼耳,學悠悠風中搖擺的狗尾草,學暗地裏延展的甜甜根,學誘人的野葡萄,永遠也學不會,卻忘了自己曾經如何行走。

我會越來越像自己:“你好,你好,你們好,過去未來的魏州,當下的魏州,你們好。”

“好在哪裏?”馮謹勒馬眺望了一會,一臉凝重的問我。

“好在一個故事,邯鄲學步的故事,你如何理解邯鄲學步?”

“這對你很重要?”馮謹凝重而疑惑。

我,我想目不斜視頭不歪的肯定,這做不到,一隻鳥的雙眼,有更廣闊的視線,這不是誇耀,隻是不能像人一樣直視,隻能用鳥的態度做出屬於人的鄭重其事。

“鸚鵡學舌是為了取悅他人,東施效顰是為了模仿他人,而邯鄲學步,卻是舍本求末,斷根長不起參天樹,若是一把刀......”

“怎樣?”

“出鞘入鞘,雖是身不由已,但也並行不悖。”

我沒有聽懂他所說的刀,也可能一根筋不願意懂,這是對的,美國有一句諺語,一張嘴巴永遠說服不了兩隻耳朵。

因此,我隻聽懂了樹。

“還有呢?”

“沒有了,若是有,參天大樹的根,可能不是它自己。”

這我又不懂了,可能因為,我還沒有參天而立,此刻,我明白邯鄲學步就夠了,我明白自己,就夠了。

有時候就是這樣,一個問題連著另一個問題,比如,越深入魏州,我越想吞了田承嗣去喂魚,新的問題又來了,田承嗣的子侄們開始爭權奪勢,禍亂又起,最終仍是一方割據,斬草除根,草旁還有草,接著冒出來割據,割據的種子,已經撒在了大唐適合割據的土地。

老郭帥的信可以按壓一時,大唐需要這一時安定,我的任何舉動,都是添亂的節奏。

知道黑夜,知道雨雪風霜會從哪裏來,依然阻擋不了它們的到來。進入隸屬於魏州的邯鄲大名縣,已近黃昏,城北田俯,如同臥在城中的大虎,一動不動,自有淫威。

每座城都有不同的氣息,曾經的長安威武不足,奢靡成風,像一頭懶散的老獅子。

而這裏,卻有一隻老當益壯的大老虎,守衛森嚴,必有寒蟬,穿街而過的兵馬狂疾不羈,布衣則迅速而冷靜的回避,如同一個墨守成規的習慣,是的,已經養成的習慣與太過自然的反應,無不透露出大虎治下的規範有序。

田承嗣入城不過個把餘月,便將這裏整治的妥妥帖帖,可見他的過人之處。

馮謹入城,便被城衛勒令下馬,一路牽著馬緩行,我則繞城一周,緩緩的飛,慢慢的看,看不同的樹,不同的人,不同的商鋪,院落,看高低貴賤自古恒存的顯狀,突然明白了馮謹說的話,大樹的根或許不是它自己,而是是它所處的風土位置。

停在了藥鋪門前,邳記藥鋪,這名字很自我,不太像一般藥鋪該有的牌匾。

城中僅有的一家藥鋪,生意並不興隆,店內的光線此時更加昏暗,掌櫃,夥計,賬房,像擺在堂內的塑像,在各自的位置,偶爾動一下,也像在夢裏換個姿勢。

隱入店內,在落滿灰塵的大梁上,我將一錠銀子吐在牆壁上,銀子嘭的一下彈在夥計的腳下,幾隻眼睛被銀子吸引過去,我對著店內供奉的藥王神悄無聲息的飛了過去,落在神龕後開始說話,用我所能發出的最難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