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把命運交給小七(1 / 2)

我在小七的手裏,小七說:“樓燕,犯傻了吧。”

我對小七說是,默默的在心裏說是。

“對不住,小店缺藥,你正好入藥”

我對小七說好。

“怎能這般大膽呢,活了十幾載,頭回遇到你這種鳥,傻呢,還是大膽呢?”

十幾載呀小七,也拿出來說話,這店裏的板凳桌椅算盤,還有藥櫃,哪一位都比你年長有見識。我又傻又大膽,這是心裏話,你小七可能不懂,我學會了不被理解,現在我要學不被包容了,師傅,小七師傅,在你的立場之上,我將學習不被包容,我將學習並承擔被判出局的下場。

“可惜,可惜了。”

可惜什麼呀,該舍棄的盡管舍棄,該利用的盡管利用,我知道你有多現實,有多無奈,有多自然普遍,也可以稱之為偉大,偉大的族群,這是我對你,也對我自己,由衷的體諒。

衛生間裏的燈壞了,幾個月了,我不會求誰幫忙,也不會花錢解決,我小弟試了一會,又急匆匆的走了。等一個有緣修它的人,盡管我恰好遇到一個想來修的人,可惜,我學會了寧缺毋濫,也學會了潦草殘缺的過日子,從小就習慣卻不甘的日子,已經成為固執的心甘情願。

我沒有拋棄與人為善,隻是不相信普通人會對異類容忍接納,即使接納,還要看我願不願意接受。

又想起書生了,他飄在海上,如果我要愛一個人,他一定無比聽話,無比強大,他一定飄在海上,風把鹹腥的空氣灌入我的肺腑,所有人都會懷疑,他並不存在。

我把命運交給了小七,他抓著我走去後院,遞給一個正在打水的人。

“噯,那個誰,找個籠子先掛著,掛在向陽處。”

要把我曬幹,好吧,我曬會太陽補補鈣。

打水的人轉過身來,他不看我也不說話,算是接手了,我卻看著他哭泣,用他看得見聽的見的心說:“堵住你的耳朵”。

他從耳朵裏掏出一顆石子,又掏出一顆石子,一顆一顆重新塞了回去。

小七說:“傻子,你暖杏核呢,杏核都不認識,小孩暖杏核都知道包上棉花,破棉襖裏扯點棉花包上,才能暖出小雞來,真不知道你如何活到現在。”

我笑了,握個手吧,為了你懂我也懂的那些小時候做過的傻事。

“你這對耳朵,也別浪費,找兩顆大桃核暖小雞,我分你些棉花,裹厚些。”

小七摸了摸自己大大的招風耳說:“傻子,你真傻還是假傻,不知道傻子的耳朵才能孵出小雞,聰明人的耳朵幹不了婆娘幹的事。”

說完便走,突然又回過頭來。

“傻子,樓燕關好,若是飛跑了,雷公又會過來劈你的。”

小七消失在門口,傻子把我放在肩上,繼續打水,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傻子,你一定知道,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

我開始哭,繼續哭,傻子,對你一直微笑的是主人或者客人,對你哭,對你發脾氣的,可能是信任你的人。繼續哭繼續哭,對你哭的人,可能是想你的人,可能是一個尖刻的,深入的,對待一切的人。

繼續哭,從此,我會叫你傻子,盡管你是最聰明也最強大的那種人,你睚眥必報,你有睚眥必報的實力,難道那次在通往馬嵬驛的途中,你沒有罵鍾大頭?

“罵了,罵他趕著投胎去了。”

傻子承認自己罵了鍾大頭,有些想念鍾大頭了,不過,我可不希望他出現,那人出現,沒什麼好事。

“書生,你怎麼在這了?”

“被雷公攆到這裏來了,讓邳記藥鋪給救了。”

“切,胡說吧。”

“沒胡說。”

“好吧,讓人家救你的,對不對。”

“也對。”

“為什麼這麼做?”

“以前不知道要做多麼,現在知道了,我的天職。”

“是什麼?”

“讓一個曾經像我一樣任性妄為的異類有地方哭,哭完了?”

“你說呢?”

“既然我要你不改秉性,既然我又無事可幹,也不想上祭壇,然後呢。”

“為什麼不想上祭壇?”

“在長安待了一百年,堆了一百次雪人,你是第一個落在上麵的鳥。”

“一百年,好嚇人呀。”

書生拎出溢滿水的木桶,嘩的倒進井裏,像突然發起的脾氣,然後說:“我剛剛倒掉了一百年,而你,不過是沒有倒出的這幾滴水。”

看著那幾滴落回桶底的水,我很不高興:“在你眼裏,我就是幾滴水?”

“事實就是這樣,你就是幾滴水,我可是一口井。”

我探頭往井裏看,看見一個黑洞,應不應該相信傻子的瘋話,去你的,對我如此藐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