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對十七爺離去的傷感,廿廿隨皇上抵達了皇陵。白日裏廿廿隨皇上行禮如儀,待得所有祭祀全部完成之後,趕在回鑾前的夜晚,廿廿才跟皇上請了時辰,想要單獨去妃園寢看看。
“是又想念莊妃了吧?”皇上垂眸,目光落在廿廿手上拿著的那根白玉煙管上。
廿廿赧然點頭,“……什麼都瞞不過皇上。從前與莊妃姐姐促膝談心,想必莊妃姐姐倒不習慣我這般鄭重其事再祭祀典禮之中與她說話兒的模樣兒……”
“若是擱在從前,她必定又要說我冠堂皇了去……”
皇上自然也是深知莊妃的性子,聽了廿廿的話也是微微無奈地笑,“說的是。若論這些年來後宮諸人的性子,最直接的,總歸是她。便是對爺,她也一向有什麼說什麼,便連爺都有些怕她那張利嘴了。”
告別了皇上,廿廿隻帶月桂和四喜二人,她褪下中宮的華服,隻穿平日裏穿慣了的半舊居家衣裳,親自備了尋常莊妃愛吃的幾樣餑餑、果子,連同祭祀所用的奶茶,親手提了,不坐轎,自己步行著往妃園寢中莊妃的墓前去。
周遭早已事先騰退了閑雜人等,唯有四喜親自在門外候著。
廿廿進內,走到莊妃神牌前,放下祭品,抬手親自拂去莊妃神牌上的灰塵。
“主子……”月桂本已經預備好了新絲的素色帕子。
廿廿含笑搖頭,“無妨。我這麼著,就仿佛還能觸摸到王姐姐麵上的溫暖。”
月桂眼圈兒也紅了,趕忙收起了那帕子來。
廿廿也不避忌,席地而坐,就仿佛從前她與莊妃這麼麵對麵盤腿坐在炕上,膝頭抵著膝頭地說話兒。
月桂則趕忙安安靜靜地打開主子帶來的祭品籃子,將極品一樣一樣兒取出來,恭恭敬敬雙手捧到供桌上去。
“我去年便想著來看姐姐的……姐姐已經知道了吧,咱們四兒啊,去年封了瑞親王了。”
“我是實在意外,心裏便頗揣不穩當了,就總想著來找姐姐說說,將心裏的事兒給散散。”
“隻是啊,去年終究是皇上的六十大壽,宮裏宮外的事兒實在是太多。如今劉姐姐的年紀也漸漸大了,我也舍不得再勞動她;而淳嬪她們也都不在了……如今宮裏,也就是如妃和信嬪兩個還能為我分憂。”
廿廿說到這兒,停頓下來,含笑抬眸望住莊妃的神牌。
仿佛又能看見莊妃的臉,瞧見她滿臉滿眼的不肯苟同。
“姐姐,我聽見啦!我聽見你又要罵醒我,說如妃這樣的人,我如何竟能用得?!姐姐,對不對?”
“是啊……這些年來,我與如妃之間的種種,沒有人比姐姐更清楚了。當年的那個如妃,我唯有交給姐姐去,叫她跟隨姐姐一起住著,才能叫我放心。故此她的性子,姐姐也原比我知道得更多。”
“可是……我卻從來都沒想到過,姐姐竟然會有一天,這麼早早地離我而去了……我便再找不到一個更合適的人,來替我看著不安分的如妃;更再也沒有一個人,能時時刻刻提醒我,乃至罵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