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大於心死,滿腹冤屈不得伸,反被質問得啞口無言,羅寧腦中嗡嗡作響。
這比直接殺了她,要痛苦得太多。
她不明白,怎會如此?!
紀長兵如何,本鎮有幾人不知,她小小女子若非被欺壓得沒有活路,怎敢與之相鬥。
她今日在督使營帳前,訴告紀長兵,其間的是非曲直,小孩子都能看明白,怎還是她無理取鬧,信口汙蔑了?
被人扶起,她才稍稍回過神。
眼前模糊,她仰著頭,不由眯起眼睛細看,虛弱無力地疑問:“你是?”
她不認得對方,從未見過。
此青年男子儀表不俗氣宇非常,如果曾在鎮中相遇,她定會有印象。
奇怪的是,對方給她一份難言的親切與安全感,似乎可以撲到其懷中,失聲大哭。
“姑娘,請問你娘姓甚名誰?”溫千嵐的聲音帶著緊張,他又問一遍。
他的雙手,則在緊握羅寧的消瘦肩膀。
尋親一夜半日無果,而發覺似有不尋常事發生,他不管是何事,即刻趕來查看。
跑趟腿的事兒,又不麻煩,寧錯勿縱。
倘若錯差一步,再失親人,他悔死的心都有了。
為了盡快,他彈身入高空,俯衝而來。
在空中時,溫千嵐的妖瞳便發覺了異樣,倍覺羅寧給他親切之意,似與他有血脈相連。
親人八成正在眼前,他豈能不緊張。
他的力量又何其之大,手掌稍用點力,無修為的人哪受得了。
聽其吃疼痛哼,他趕忙收手。
意識到對方似友非敵,或能為她主持公道,羅寧止不住地委屈。
她慌張見禮,哭聲道:“回大人的話,小女家母汪氏,閨名若梅。”
溫千嵐耳中翁然作響,錯不了了,其母汪惜梅、姨母汪若梅。
深吸口氣,他顫聲又問:“你為何名?”
“小女羅寧。”羅寧的話剛出口,就被抱入懷中。
溫千嵐如釋重負,“你們沒事太好了,找到了。”
戰爭打起,他流落到寧風府,那時,他以為親眷之中隻剩他一人。
縱是此次回來,他也沒抱著太大希望。十四年很久了,在戰火中,普通人太脆弱。
羅寧被抱傻了,她沒掙紮。
到了此刻,她怎能不明白該青年男子應該是她的某位親人。
但她何來此等親戚啊,丁點印象沒有。
她心生惶恐,怕對方認錯了人,她空歡喜一場。
被抱得呼吸困難,她抽泣著小聲道:“大人,您是不是認錯了?”
二人自顧自認親,營帳前的什長等人,感到莫名其妙,此人是那位尋親的外府三品武者?
對方或有大來頭,他們沒敢去喝止什麼。
事情或許要糟,什長立即去稟報督使聞正冉。
“哈哈,不會錯。”溫千嵐欣喜大笑,他放開羅寧,矮下身軀笑道:“你不認得我就對了,那時你才多大點。”
雙手比量著,他接著說:“似乎隻有這麼長,還不會爬呢。”
上次相見是在十五年前,羅寧怎會記得他。
他湊到其耳旁,小聲說道:“我是通丘鎮,你汪惜梅姨母家的溫千嵐,現化名汪俊。”
“表哥!”羅寧瞪圓了眸子,尖叫出聲。
她怎麼會不知道她有個叫溫千嵐的表哥,其母汪氏經常叨念。
戰爭剛起的那陣,其母翹首等著溫千嵐一家來找他們,後來才知道通丘鎮淪陷了。事後過了數年,仍沒等到人,其母隻能接受噩耗,節哀順變。因如果人還活著,尋得落腳地,定會來找他們的。
近幾年,其母年歲大了再有病患在身,或命不久矣,更是經常提起舊事。
不止是她,連鄰居萬豐,都知道她有個叫溫千嵐的表哥。
羅寧癟癟嘴,抱住溫千嵐失聲痛哭,“表哥,你終於來了,嗚嗚……”
找到了主心骨,她的委屈爆發了。
“不怕了啊,表哥接你們去寧風府,不用在這受苦了。”溫千嵐疼惜地,拍著羅寧單薄的背脊。
與小表妹十五年未見,他本該感到生疏與陌生。
然而,他在當時僅剩此一股親人,對他來說,沒有比這再親的了。
羅寧的淚水似決了堤,嗓音哽咽,“表、表哥,爹娘被人打了,快快不行了。”
溫千嵐的臉色,頃刻間冰冷刺骨。
方才他趕到時,羅寧正跪在地上,額頭都磕破了,此間定有惡事,隻因剛是相認他還沒來得及問。
而聽到此話,羅寧為何會跪在這的前因後果,他猜測到了大概。
這時,督使聞正冉從營帳中走出來。
三十餘位軍士,隨之聚在其身後,劍拔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