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信仰所在(1 / 2)

“其實,我何嚐不知道,我在逃避……”千餘載沉浮之後,那一身殘破的青衣終於正視了自己的內心,言歎息一聲繼續道,“我沉浸在天都前所未有的溫暖中,享受著徒弟與孩童的承歡膝下。”

他時而一襲青衣冷眼看遍四極繁華頹敗。或有幾分興趣,捧上幾本閑書,教一群小屁孩認字。又間或吹上一曲,換來某個美眸善睞的姑娘一個掩嘴偷笑。又時而帶上小徒兒,去雪嶺外,見識這天下的人情冷暖。

就在他誤以為,餘下的半生便這般逍遙的做一個閑散之人時,顛覆了他一生的人,終究出現了。

“若說師尊是我遇上的第一個幸運者,那第二個無疑便是尊主。”綿長的回憶之中,有人遠去的故人終究兜兜轉轉,避不去,也逃不開。

“那日,我與師尊一般,接到了新的天諭,誅殺一大惡之人。那人,便是煞。”提及到那時常刻在腦海中的名字,言忽得想吹一曲,卻發現腰間玉笛早已斷作兩截,再不複從前模樣。

“此次,我便一人跋山涉水,到了囚海深處。”

枯雨落了整整一夜,被澆洗的囚海卻並無清朗之色,反倒處處皆是腐爛的氣息。

他掐指推算,終於在一座無名的山洞前,遇到了盤腿而坐的煞。

早聽說過天下第一的赫赫威名,卻在見到煞的瞬息間,他心底一陣驚愕。過往無數次勘破天意者,無一不是鶴顏白發,或壽元無幾的長者。而今,卻是第一次遇到這般年輕的人。

那仿佛是個鐵鑄的人,意誌竟比雪嶺的風雪還要冷上幾分,一身黑色單衣,腰間懸掛著一把極普通的長劍。雙眉清俊如劍,卻因常年擰起,眉峰處多了一道折痕。

煞似乎在渡劫,又或者做了天所不容之事,無數道雷霆生生抽打在其身上。但煞卻絲毫不為所動,仿佛雷霆之鞭,不過兒戲。

見到他的一刻,血眸的餘光一動,接著腰間長劍出鞘,抽出了一道冷冽的寒光。

他大驚,連忙抽出長笛便擋,卻見那無聲的劍光落到了他身後,生生斬斷了擊向他的雷霆。

他腦袋忽得一懵,轉念之間思緒萬千,最終化為一道苦笑。

“多謝相救!”青衣廣袖半行了一道禮,他手持玉笛,禮貌而疏離道。

“閣下無意路過此地,卻受我雷霆之擾,豈敢言救。”單衣並未回禮,那開口語氣木訥,聲音冷漠,如同他真是一個路過的陌生人。“何況,以閣下之能,自救亦是輕而易舉,煞不敢居功。”

與煞的初識,十分尷尬,他對煞防備疏離,直到夜幕深處,他起身告辭,也並未言及來曆與目的。

“我想,或許那時,我不願參合到與天道相關的人和事中,我總妄想著在一片混濁的世道之中,安靜而舒適的活著。”言毫不客氣的剖露著自己的內心,繼續道:“可我卻忘記了,身為預言師,本身便就是天道手中最珍貴的一顆棋。”

“縱使假裝忘記,我終究要與逆天者相逢。”

雪嶺之中來來往往者無數,卻有一人的出現,奪去了無數人的目光。

單衣,長劍,孤身而行,所過之處,風雪雷霆阻之。

“魔族尊主。”不知是誰高呼了一聲,整個雪嶺瞬間騷動起來,無知者立刻誠惶誠恐,奪命而逃。

仰慕傳奇,但一旦傳奇真正落於現實時,諸人最先所想的卻是自己的小命,害怕那長劍一旦出鞘,自己便身首異處了。

玉笛不知何時被輕奏起,不成調的曲,枯澀難懂,卻別有一番古韻,仿佛在迎接遠到而來的客人。

長劍抽鞘而出,無聲無息的劍芒一動,卻帶上了驚天動地的氣勢。

一劍,斬碎雷霆,飛雪,直衝向了雪嶺天都的結界。

避無可避的一戰,一身青衣的他,終於執起長笛,飛身而出。

煞出劍的氣勢,似乎與他的人一般,一往無前,劍芒鋒利的銳不可當,頗有種神擋殺神的可怕。

玉笛擋在劍芒之上時,他忽得明白了兩人的差距。

這差距,不僅在實力,更在眼界上。

他的眼界僅落在了天都的安樂中,而煞卻早已透過了無盡的蒼穹,看向了天空的彼岸。

他的嘴角忽得苦澀,預言一脈得天地厚。前有驚才絕豔的師尊,後有得師尊所有親傳的他。但,最終走到道的那一端的人,卻是一個外來者。

琉璃色的雙眸與煞對視,一無奈,一冷漠,高下立判。

雪嶺天都的大門,終於迎來了不受歡迎的客。

無知的孩童們卻不知來者的可怕,隻是天真而好奇的看著陌生的單衣,甚至還有的拽起單衣人的衣角,更令人心驚膽戰的是,某個膽大包天者,還偷爬到那襲單衣的背上,摸起他懷中雪白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