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娘立即跪到一邊去,念念叨叨著“得救了,得救了……”
那男子雙手一劈,便得一段長枝來,他走到岸邊的大石上蹲下,將細長的樹枝遞出去,華伶伸出凍得瑟瑟發抖的手,一把拽住,男子慢慢往回拉,慢慢站起身,直到她安然無恙地扶住大石後,才扔掉樹枝,拍拍衣袍走人。
阮娘撲上去將華伶拉起來,用自己的大襖將她裹起,眼淚哆哆嗦嗦地落在她烏黑的鬢發間,華伶小心按住阮娘的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阮娘,我還沒死吧?”
阮娘嗚咽著:“沒有沒有,菩薩保佑!”
“阿嚏!”
她吸吸鼻子,一手捂住肚子:“阮娘,華伶喝了好些水,不過好在那湖不深。”
阮娘隻應著聲摟著她流淚,撫著她的發:“我們回去。”
“嗯。”
華伶換了衣裳,烤了火盆,方躺進被窩中,她搓著自己僵硬的手臂,逆著燭光望向阮娘:“方才救我的人是誰?我還沒來得及感謝他……”
阮娘停下倒熱茶的手,歎了一口氣:“這府中到處都是吃人的狼與狗,唯有他處的人才會憐我小姐是位女兒家,我……方才見他穿著紫色章服,模樣十分精神。”
“他便是我的生路了。”
阮娘連忙去將門鎖住,回頭小聲問道:“他是……什麼人?”
華伶默默地抱緊了身前的棉被:“朝中除了父親的等級可以穿紫色章服,別魚袋,就剩下西宮殿下了,他掌管樞密院,輔佐太子管理西府諸事。”
阮娘大驚:“那豈不是坊間傳言的,跟老爺搶禁軍軍權的大皇子?”
“正是他。”
“那他怎麼會來華府?”
華伶不知,也不大了解朝中事,她搖搖頭:“阮娘,熄了燈吧。”
“是,小姐快些休息吧。”
他的模樣她記不得了,匆忙中地一瞥,他還在陰影之中隱著,她對於這位殿下所有的印象,隻剩下他暗淡的麵容。
他救她是恩,對貓貓狗狗的小恩,他也許見不得眼前汙穢,而她就是那湖中最令他難以忍受的存在。
華伶使勁地搖了搖頭,似乎甩著甩著,周身寒涼就可盡數驅散。可惜華伶終沒躲過落水後的一場大病,先是喉嚨腫的發癢,再是渾身綿軟酸痛,那樣一場浩然的高熱,將她拋上半空又墜落,迷迷糊糊的三日裏,她聽見最多的話,便是阮娘念經的禪音。
期間她醒過一次,在深夜,因為她翻了個身,撞到床框,這床框冰冰涼涼,散發著鬆木的清香,她一個激靈,便睜開了眼。
阮娘伏在床邊,身上戴孝,嘴裏念念有詞,眉頭緊皺。
華伶借著月光環顧四周,發現這屋子,不是華府的屋子,她與阮娘相依為命,口袋窮的叮當作響,若有財力換屋而居,早早就逃離華府了。
可惜困意太濃,她懶得去想,幹脆又一覺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