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顧笙歌便坐到梳妝台前卸妝,醮了卸妝液的化妝棉在臉上擦來抹去,鉛華逐漸褪去,清麗若山水的眉眼映在鏡子裏。
陸北辰一向認為她的眉目描與不描相去不遠,她的眼瞳動人之處不在於色彩亮麗的眼影,而是秋水融融的清韻,但他是不會對她說的,就如同顧笙歌永遠也不會對他說,‘你穿休閑裝的很好看’
她沒對他說過,但每次換上休閑服的時候,他卻能從她眼裏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讚歎。
雖是如此,他也不會為了她而換下正裝。
他們的相處模式便是這樣的,固守在自己的城池之內,不往前躍一步,或是害怕一旦躍出,對方便是不遺餘力地抵禦,亦或是貪戀於這種和平,誰也不想挑起戰火紛爭。
就似現在這般,顧笙歌有問題要問,但她猜測陸北辰不會回應。
陸北辰有話要說,可他猜測她不會對他說實話。
兩人就這樣固執得堅持,偶爾眼睛裏會泄露那麼一絲訊息,卻不是誰要去在意的。
片刻,她上了三樓陪張曼聊天,讓陸北辰睡前給她電話,好提前下樓放洗澡水。
九點時客房電話響了,陸北辰讓管家上三樓告知她自己臨時有事要出去,洗澡水不用她放了。
顧笙歌繼續和張曼回憶大學往事,但她想得最多的卻是打工那段時期所生的事,她有些惘然,她真的有那麼快樂過嗎?
而邱洋他知道了過去的事,他又是怎麼想的?
和她一樣,裝作不知道?
打從張曼將過去的事情和盤對邱洋托出後,接連兩天他在現實的殘酷與無奈中徘徊,寒意自靈魂深處遊遍全身,他每個毛孔都緊縮著。
要他怎麼去承認和顧笙歌的分手不是命運不湊巧,而是旁人的蓄意拆散?
失去的是最愛的人,冤有頭,債有主,而今他的冤無處可伸,他的債無處討還!
倏然,他的腦海裏閃過顧笙歌舅媽的輪廓,她舅媽是看著他和顧笙歌相愛的,隻有她才能讓他確定那些快樂的回憶是真實的,也隻有她才能讓他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蘇秋霞對他的來訪隻是剛開始有些驚訝,隨後像是猜到他遲早會來一般,支開了護士小徐,笑道,“嗬,邱洋的變化真大,我差點認不出來了。”
邱洋呆怔地望著一動不能動的蘇秋霞,臉色萎黃,病殃殃的沒了半點神采,聽到那蒼老又堅韌的聲音時,他啞澀地開口想如常得叫聲‘蘇阿姨’,喉嚨卻像被扼住了般,隻逸出一個單音,“嗯。”
“哎,我是不想你來看我的,現在這副樣子,看了也是讓你們做小輩的難過!”
她笑得慈祥,邱洋越生出一種物是人非的心酸,忍不住地抓了她枯瘦的手,伏到床邊,像十七八歲的孩子般哭起來。
現實究竟有多殘忍,他和顧笙歌年輕時被惡人挑撥,若不是愛得太深,那樣的挑唆也是輕易就可拆穿的,隻因為太愛了,愛得盲目,所以傷害了她,也傷害了自己!
多年後回頭,視自己為親子的蘇阿姨如今被困在病床,最愛的女人嫁給了別人,隻有他還好好得站在這,卻是寧願自己死了好。
“你別哭,哭著是惹我傷心,早就聽笙歌說你回國了,也交了女朋友!”
蘇秋霞隻能‘無動於衷’得看著他哭,她猜到他來的目的,想著該勸勸了。
邱洋仰起臉,眼裏滿是沉沉的悲傷,他真誠地說,“蘇阿姨,我有多愛笙歌,別人不知道,您是知道的!”
蘇秋霞想抽回手,愣著望了他半天,才歎了口氣,“過去的話都不作數的,我和笙歌也怪不著你,既然你已經新交了女朋友,隻怪你們倆沒緣份,邱洋,你好好過生活,就別再惦記笙歌了,今天你能來看我,也算盡了孝心,往後就別再來了!”
邱洋被她絕情的話傷得胸口一痛,隨即想到他還有女朋友,的確是沒資格說這種話,他霍然起身,神色堅決,“我會先把自己的事處理好,到時再來見您!”
蘇秋霞聞言不悅地斥責,“胡鬧,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像從前一樣衝動,既然找了女朋友就要負責任,你現在把人家丟了又算怎麼回事?你讓笙歌如何安心?”
見邱洋神色略有些慚愧,她的口氣軟化了些,“你又不是十七八歲了,凡事都要考慮個透徹,如果你和笙歌仍有那個緣份我不反對,但不能傷害到別人!”
邱洋一如從前般懂事得點點頭,蘇秋霞眼睛望向桌上的紙巾,“把臉擦擦吧,別弄得像我罵了你那樣的委屈。”
“也不是傷害,跟她處了段時間也合不大來,她跟我成長的環境不一樣,思想太單純了,近段時間總吵架,我想勉強下去也不是一回事!”
邱洋從桌上抽了紙巾擦臉,又語帶乞求,“我是會盡責任,但如果是她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了,我總還有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