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媽即便跟我舅舅離了婚,在我心裏你依舊是我舅媽,如至於醫藥費的事你就別擔心了,有我呢。”
顧笙歌頓了頓,繼而對陳建明說,“我在酒店裏多開了一個房間,您這麼大年紀,就別去跟親戚家的小孩擠了。”
陳建明本來還要說什麼,但又清楚外甥女的性子,便也不再推辭。
連著幾日,顧笙歌都衣不解帶得守在病床前,跟陳建明輪流照顧蘇秋霞,在醫院裏跑上跑下地繳費,拿化驗單,盡心盡力,隻希望能多為長輩做點事情。
這日中午,陳建明吃飯後到醫院替換她,回到酒店,她低著頭從手袋裏翻找磁卡,沒注意到前麵的人,迎頭撞了上去,捂著發痛的鼻子,她退開一步正要道歉,抬臉看清那人時,頓時張口結舌。
她就知道是故意的,酒店這麼寬的走廊,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撞上人?
“你怎麼在這裏?”
男人溫和得笑笑,“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
邱洋為什麼不能在這裏,顧笙歌不知道,她隻想知道他在這裏是不是因為她?
走廊上的燈光暗淡得柔和,她還是能看清他的,仍是再熟悉不過的清俊麵容,溫和的笑,笑得如此真誠卻是少見的。
她不得不承認,他突然的出現對她來說是個驚喜!
畢竟獨自一人淒涼得來到S市探望親戚,還讓她遇到了一個熟人,這感覺真是說不出的親切,本是隨便一個舊同窗就可以做到的,更說不得他是為了她才刻意安排了相遇,她萬分感激他成全了這種親切!
S市也不全然是陌生的,至少這裏有她曾經的美好回憶,不是嗎?
她的臉上漾開笑,語氣很熱,“當然能,你什麼時候想在這裏都沒人阻止,進來坐會吧。”
她先一步走到房門前,刷了磁卡,回頭衝他笑笑,旋扭門柄先走進去。
她住的是個單人間,一張雙人大床,雪白的純棉床單,窗簾是拉開的,臨窗俯瞰,長江水滾滾奔流,遠處的森林公園山巒疊翠,紅楓燦似雲霞。
“你倒是選了個好房間。”邱洋走到落地窗邊笑道。
顧笙歌倒了杯水給他,坐在床邊,“也沒怎麼好,到了夜間就黑麻麻地一片,白天我也沒功夫站這裏觀景。”
她既而笑說,“如果你真羨慕,我可以把這個房間讓給你。”
“換倒不必了,你若在S市住得慣,我家多的是房間給你住。”
嗯?
他家?!
顧笙歌這才想起,如今無家可歸的隻是她罷了。
邱洋的父母還健在,自然是有個溫暖和睦的家讓他歇腳。
思及,她黯然垂下頭,大拇指撫著白瓷杯,低聲問,“你父母…他們身體還好吧?”
“都還好,下午到我家吃飯吧,他們也很多年沒見你了,上次我回來他們還問起你呢。”
顧笙歌端杯子的手一抖,去他家?
以什麼名目去?
前女友?
陸少奶奶?
幾年前她也常去他家裏做客,而那時她是他女朋友,所以去得名正言順,如今若是再去,該會有多尷尬?
有片刻她委婉拒絕,“我要在醫院照顧舅媽,沒時間去你家。”
邱洋沒有勉強,看了看表,“好,我不勉強你,你應該還沒吃飯吧?先去周邊吃飯,下午我跟你一同去醫院。”
顧笙歌想了想,才直言問,“你這次來S市做什麼?”
“特意來陪你吃飯啊!”他表情正經地好像真是那麼回事。
事實上,顧笙歌離開的第二天,邱洋就已經去探望過蘇秋霞,得知她因舅媽病重回到S市,他便加緊處理完手頭的工作,接著便趕回S市。
倒不是因為這是個獻殷勤的好機會,隻是想到她家的老房子已經借別人住了,她回家定是沒得去處的,有個熟悉的人陪在身邊總能讓她安心些。
顧笙歌想不到那麼多,他也不欲解釋,讓她猜不出目的,或是當成個玩笑也好,他隻是想在他們都熟悉的地方陪著她。
吃飯的酒樓是S市最負盛名的老字號程記菜館,特色便是些家鄉菜,80年代末還是個兩麵通風的小穿堂,裏頭擺了三四張桌子。
九十年代中期開始發跡,十多年經久不衰,顧笙歌和邱洋算是與程記一同成長的。
幾年後他們衣錦還鄉,而程記新建的四層酒樓也在上月開張。
酒樓裝潢得古香古色,融入了些民族氣息,烏木牆壁上掛著手工製作的西蘭卡普,據說那是適婚女孩兒織給心上人的定情信物,再熟悉不過的風土人情,使得顧笙歌跟邱洋心裏產生了莫名地激動。
“程記建這麼大的酒樓,有那麼多人來吃飯嗎?”她倍感不解,S市的城市人口還不到一百萬呢!
“當然不是每天都客滿,但這個城市的人聚餐都必來這裏,還有途經S市的外來人口也會慕名而來,節假日食客也是駱驛不絕的。”邱洋也是猜的,他和顧笙歌都想像不到,離開幾年,老百姓的消費能力已經高得驚人。
服務員上了第一個主菜—磨芋燒鴨,程記的拿手絕活即是把一道家家戶戶都能做出的菜,燒成唇齒留香的美味。
顧笙歌聞著撲鼻的香辣味,直咽口水,邱洋笑了笑,夾起一條晶瑩剔透的磨芋豆腐,吹涼了送到她碗裏,“多少年了,都快忘了當年你總被豆腐燙得直叫喚的樣子,唯一沒變的是程記的這道菜還是讓你饞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