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的國貿商業中心頂樓,林秘書敲門進了辦公室卻見老板背對自己坐在辦公桌後,頭略微偏向左側,臉朝著窗外碧淨的天空,左手支著太陽穴,似在沉思,指間夾著燃了半截的香煙,不知道想什麼入了神,大截燃盡的煙灰竟忘了彈進煙灰缸裏。
林秘書清了清嗓子,恭敬喚道,“陸總!”
煙灰抖落到地上,陸北辰應了聲道,“什麼事?”
“JM的陳副總到了。”
“陳副總?預約的不是JM的邱總嗎?”他思緒略微一傾,疑惑得問。
莫非是因為上次在醫院停車場的談話而造成邱洋的避而不見?
按理說,他斷然不會犯這種公私不分的錯誤才是。
“是這樣的,邱總早上因私事離開了B市,工作暫由陳副總代理。”
林秘書見老板驀然轉了個向,麵對著他,立刻垂下頭請示,“是否請陳副總進來?”
陸北辰略一點頭,“把合約書準備好!”
兩分鍾後,一個身形微胖,紅光滿麵的中年人走進來,陸北辰掛著笑迎上去與之握手,“煩勞陳副總親自走一趟,真是過意不去。”
陳副總咧嘴笑笑,露出一口四環素牙,也寒喧,“陸總太客氣了,邱總因臨時有事要去一趟S市,突發的意外,過意不去的是咱們!”
聞言,陸北辰的笑臉僵了一下。
去了S市?
有這麼巧?!
顧笙歌的舅媽病重,他就馬不停蹄的趕去了S市,這廝又在打什麼如意算盤?
送走陳副總後,陸北辰站在窗邊,煩亂得又點了支煙。
窗外浮雲緩緩流過屋頂,指間煙霧繚繞,流雲已近在咫尺,他不自禁地以手撫上冰冷的玻璃,那流雲是遠在天涯的,也是他觸摸不到的。
而另一個人,卻比他勇敢多了。
年輕就是好,不怕到頭來落了一場空!
他自嘲得笑了,玻璃窗倒映出一個黑沉滄桑的臉影,眼角起了細細的紋路,額頭竟也有了幾條不明顯的淺痕,曆經商海沉浮近十載,他頭次認清到自己的無力。
顧笙歌,這個他親手買來的麻煩,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算起來,她也陪伴了自己四年,期間她無時不像隻小貓乖巧得呆在家裏,不吵不鬧,卻不想竟成了他眼下無法解決的麻煩!
邱洋比他多了幾年和她相處的時間,又勝在顧笙歌從未忘記過他。
或許,她這次回來就會跟他提出離開吧?
他很後悔,後悔這一個月有意避開了她,也許那可能就是他們最後相處的時光…
送陳副總下樓的林秘書站在門口望著老板的背影,這次他沒有打擾,隻站了一會便轉身離開了,直到走回自己的辦公室,他還在想,誰知道那站在雲端的老板也有落寞的時候,而且落寞得讓人打從心底憐憫起來。
就像…
就像什麼呢?
林秘書比喻不出來,跟了老板十幾年,他再清楚不過的是,一貫冷漠的老板不會示弱,即便情緒低落了,也會記得關上門,不讓任何人瞧見。
而這次…
他竟然忘了!
把陸北辰混亂的思緒拉回的是一通電話,顧笙歌打來的!
他欣喜得接起,以他對她的了解,沒有重要事情她是不會來電話的,現在來電隻有一個原因,大概是:她要回B市了。
然,這次他猜錯了!
為什麼要晚一星期才能回B市?
難道…
她打算和邱洋死灰複燃?!
思及,他心頭湧上一股煩躁和不安,但他卻沒有辦法將這股心燥壓製!
此刻他的理智失去了平靜,衝著一支已經斷線的手機發火。
他當然是不會這樣問顧笙歌的,於她,他要麼是答應她的請求,要麼就是命令她立刻回來。
但顧笙歌請求他的次數少之又少,最終理智讓他答應了。
盡管他想像得到她這次晚歸的原因極可能是因為邱洋,極有可能他們已經發生了一些他不願去想像的事,極有可能…
她會提前結束這段契約,離開他,重回邱洋身邊!
但,無論是哪一種情形,他亦隻能壓抑心頭的酸澀,衝著一隻手機瞪圓眼睛!
而事實上,陸北辰是關心則亂,顧笙歌晚歸隻因她的舅媽要在一星期後接受手術,她希望能親耳聽到醫生宣告手術成功的消息,所以才決定晚些回去!
若陸北辰問她了原因,她會一五一十告知,就算不問,他霸道些不讓她在S市滯留,那麼她也會好好的跟他解釋,希望他諒解。
但他偏偏表現的毫不在乎,因此她也不打算太在意他的想法。
掛了電話後,顧笙歌遠遠看到邱洋正拎著痰盂走進病房,她身體猛的一僵,起身跟著走過去。
邱洋服侍蘇秋霞吃完藥後微笑著跟她閑聊,眼睛瞄到站在門口的顧笙歌時起身笑道,“舅媽,您剛吃了藥,先睡一會,有助於藥效發揮。”
蘇秋霞笑著點點頭,“邱洋,真是麻煩你了。”
“嗬,都說了您別跟我客氣!”邱洋說著一手牽開被子,小心得按著蘇秋霞的肩膀,服侍她睡下,又壓緊了被子邊沿,才走到門邊,笑問,“你…電話打完了?”
顧笙歌沒答,隻看了他片刻,才說,“其實…你不必做這些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