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在山穀中的橫穀寨三麵環山,而黃河水流經此山,繞山而行,致使此山三麵環水。
初代村民自有驚才豔豔之人,定居於此正是看中簇‘背倚綿延不斷山,身前橫流腰帶水。’
曾是所有村民引以為豪的風水格局,此時如修羅死地。
洪水灌進山穀,房倒屋塌,寨內居民避無可避,未來得及登上東山的人悉數葬身水腹與蝦蟹做了伴。
山頂雨後疾風把釋比巫師墨黑色大氅扯得獵獵作響,背脊又恢複佝僂的釋比看著委頓在地嚎哭的村民,再低頭看了眼哭累睡熟的男嬰,陷入沉思。
老夫已入暮年,但願這孩子能傳接衣缽,替老夫了去心願。
心下有了計較,釋比抬頭走到眾人麵前。
“哭什麼哭,成何體統?
黃河水倒灌橫穀寨乃上降罪,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妖胎。”
釋比一臉厲色地指向白英懷中的嬰兒。
“這孩子是個妖胎,生下就克死母親,剛才那場大水就是要所有人陪葬!”
村民一聽巫師如此法,似乎想通了所有災難都發生在這個孩子降生之後。
瞬間,失去親人、家園的痛苦被憤怒取代,眾人紛紛站起,張牙舞抓地想從白英懷裏搶走嬰兒。
釋比看到村民欲搶奪孩子,心有不忍,想抬手去製止,思量間還是放了下來。
‘孩子,但願有朝一日你能原諒老夫……’
山風刺骨,村民們悲痛欲絕,無數雙仇恨的眼睛盯著白英懷中的嬰兒,唯有摔死這禍害人間的妖胎才能恢複橫穀寨的安逸太平。
白英抱緊懷中嬰兒,麵對如虎獸般愚昧的村鄰胸燃無名怒火,跺腳跳罵……
隻是這恨恨的怨罵卻更激怒了村民,紛紛撿起腳邊碎石砸向白英。
她護著兩個幼嬰無望的四處逃離,卻仍被窮追不舍的村民捆綁著狠狠抓回。
胸前後背的兩個嬰兒似有了感應,嚶嚶啼哭此起彼伏。
這長哀的哭喊一聲高過一聲,似求饒、似討伐,聲聲落在釋比耳中,如墜夢魘。
他垂下頭,細長的雙眸盡被痛苦絕望充斥,如腳下洪水般的淒淒哭泣摧毀了他內心最後的防線。
與其讓他做冤死之魂,還不如繼承衣缽,替老夫了卻平生所願。
思及此處,他大聲喊道:“大家要想活命的話,快快住手!”
村民們瞬如石雕,一臉不解地望向釋比巫師。
釋比故露驚恐,佯裝掐指:“不得清,地不得寧,穀不得盈,神不得靈,萬物不得生。
這嬰兒乃是妖胎降世,非我等鄉野村夫可對付的,若逆而為,隻怕降臨更大的災難啊!
依老夫之見,且將妖胎之幹係趕出寨子,任之生滅。”
“淹沒的莊稼、還有那些沒來得及逃掉的村鄰……
萬不可饒了這妖胎啊!必須除之後患!”
釋比麵色緊繃:“這嬰兒出世便父母雙亡,黃河決堤、禍水泛濫,乃是大凶之兆!
凡靠近之人皆無善果,隻怕後代子孫也有所牽連。”
橫穀寨一眾村鄰在聽到這句話後,原本被燃起仇恨的殺戮之心又瞬間熄滅了。
他們聽從了巫師的話,將白英婦孺三人趕出了村莊。
此刻,釋比嘴角似浮起一抹戲謔的笑意。孩子,你得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