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太太最疼我。”薑珊吹去麵上一層熱氣,舀上一勺,大口灌下去。抹一抹嘴,笑得眉眼彎彎。

除去被養歪了的性子,這六歲女童麵容竟比薑柔更出彩些。薑瑗埋頭暗道可惜。

大房太太疼你,疼得你全無安生立命的本事。

許氏瞧一眼自家女兒,無論是薑柔,或是薑瑗。別的不說,腦子都夠用。尤其小的那個,麵上溫溫婉婉,不疾不徐的性子。真要說起來,還從沒吃過虧。

遂也笑著對十一姑娘道,“大房太太菩薩心腸慈善人。十一姑娘可要記得太太對你的好。長大了莫忘了恩情。”

能進郡守府做人繼室,還把郡守大人哄得服服帖帖,顯然許氏手腕了得,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童氏很有福氣的麵龐笑容淡了些,明白這是許氏以牙還牙,反刺兒了她一下。

薑瑗一旁看著,偷偷咂舌。吃個齋飯也能明槍暗箭,你來我往。後宅的日子,很有些刺激。

小半時辰後,眾人都說用好了要回屋裏歇歇。許氏應下,說好了申時一到,便動身下山。

薑瑗午歇醒來提早了些。便推門出去給許氏身邊陶媽媽打聲招呼,隻說附近走走,醒醒神兒。

陶媽媽笑著提醒莫耽誤時辰與眾人會合,便也隨了她去。七姑娘自小懂事兒,很有分寸。

“小姐,這碑文經了風吹日曬,大半都蝕了看不清楚。您這般佇立許久,跟能看出朵花似的。哪裏就有意思。”

“沒耐性便自去玩去,沒得老打岔人。”瞪她一眼,薑瑗將綠芙趕去蓮池邊,數香客拋下的銅錢,獨自在碑林中觀摩曆朝名家筆墨。

“好字。”讚了聲好,正要挪步,回頭卻見時常被薑珊抱在懷裏那貓咪,正豎著尾巴,背脊上的毛發根根直立。一雙眸子死死盯著她看,像是挑釁。

好個畜生!難怪綠芙說這貓跟主子一個德性。

本打算遠遠繞過去,不想這貓卻緊緊跟著她。喉嚨裏發出模糊怪音,很有些誓不罷休的味道。

“咦,這倒怪了。你主子見了我不過抬抬下巴。你倒比你主子還橫?”說著打量它半晌,慢慢蹲下身來。

離得幾步遠,薑瑗一手拎起寬幅袖擺,露出皓腕。

豎起兩根纖長瑩白,保養得宜的青蔥玉指。隔空對著那貓咪兩眼間擇了個角度,就這般由近到遠,由左及右,狀似隨意繞著圈子。看似毫無規律比比劃劃,卻引得那貓咪眼珠子直轉。

看它本能就要伸爪子撓人,薑瑗柔柔緩緩,高低抑揚,“阿狸~很乖,對,就這麼乖乖的,靜下來。”

也不管除了名字,那貓能不能聽懂。她隻管哼出音調,間或喚它兩聲。微不可察,再抖動兩下手腕。

便見女子腕間戴著一串纏了兩圈兒,像是下一秒就能滑到小手臂上的水晶手釧。幾十枚紅豆大小,晶瑩剔透的珠子,盈盈折射了頭頂樹蔭透下的光暈。不多不少,一點兒不刺眼,隻會叫人覺得眼睛疲憊。

那貓咪果然開始跟著半眯起眼睛,搖晃腦袋,像是來了瞌睡。

不大會兒,十分神奇的,尾巴軟軟耷拉下來,身子也懶懶趴在地上。舔了舔爪子,竟在她聲聲重複,卻不完全一致,像是伴著韻律的撫慰聲中,被十一姑娘起名“阿狸”的白貓,就這樣蜷在石碑前,勾著尾巴,整個身子團得像彎新月。

那“月亮”迷糊看她一眼,最後蹭蹭耳朵,尋了個舒服姿勢,屁股曬在日頭底下,十分安心睡了過去。

“很好。”將尋她麻煩的收拾了,薑瑗滿意收手。蹲著身子湊近了再瞧,其實這貓品相不差。

阿狸被十一姑娘養得白白胖胖,毛發雪白無一絲雜色。又短又翹的耳朵,十分可愛。

含笑起身繞過它去,留下阿狸獨自好睡。一路看去竟險些沉迷,若不是綠芙過來催,許氏那邊兒該是等得急了。

“小姐您倒是快些。陶媽媽罰起人來,一板子打下去就是皮開肉綻。”

“就知耍心眼兒!何時真讓你們挨了板子?”輕睨她一眼,薑瑗突然想起一事。“你剛才過來,可有看見十一妹妹的阿狸?”

方才那地方空空如也,不見了阿狸蹤影。

“未曾見到。便是看見也隻當不知。再說那貓怎會跑到這兒來,指不定正被十一姑娘摟在懷裏如何逗弄。”綠芙撇嘴,一點兒不願提及那討厭的畜生。埋頭嘟嚷著,錯過了自家姑娘眼中一閃而逝的訝異。

主仆兩人才到小院兒門口,人還沒跨進去,便聽裏麵哇哇哭鬧聲,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