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尊貴如他,事後親來探看,那樣疏冷的人,尚且給她留了句撫慰,她需知足才是。

“二哥哥放心,剛才雖怕得厲害,如今卻無事了。倒是你跟在世子身邊,需得小心,千萬顧著自個兒。”

今日是她親曆這一場,往後,這樣的危機,還不知有多少。

“就知瞞不過你。”心疼摸摸她腦袋,薑昱話語異常柔和。“不怪家裏?”

“不怪。”臉蛋兒蹭蹭他肩頭,七姑娘搖首。

“也不怪哥哥們瞞了你?”

“不怪。”若是被事先告知,薑瑗不知自個兒會如何,卻知道身邊丫鬟絕難不受半點兒影響,能同往日般自如當差。

那人既以身犯險,便容不得任何人出差錯。與其事前戰戰兢兢,倒不如像眼下這般,到頭來不過“虛驚一場”。

“爹爹跟哥哥必定知曉國公府準備萬全,阿瑗又何需憑白怨怪。再者說,二哥哥莫要忘了,阿瑗,也是薑家的人。”

薑昱抱著她的手臂倏然收緊,許久過後才啞著嗓子,拍拍她背心。

“阿瑗不必這樣懂事。寧肯你像五妹妹,總好過這樣令人心痛。”

聽她那意思,即便此次遇上凶險,她也不會怨天尤人。生於薑家,又逢亂世將起,卻是家裏帶累了她。

薑昱本是帶著愧疚過來安撫於她,卻沒想她十分懂事,根本無需他慰藉。這種感覺很複雜,就像當年得知她偷偷使銀子,補貼城裏那戶因他而告老回鄉的郎中。這樣稚嫩的肩膀,卻過早擔起了擔子。

薑昱欣慰並著心疼,更深體會出,唯有他羽翼堅實,方能護住心頭珍寶。

兄妹兩人說過話,隨行軍士中留下一撥人另有安頓,其餘各人整頓行裝,很快又收拾上路。

外間落雨漸漸消歇,行出狹長的山道,薑瑗便叫心有餘悸的春英支起窗戶,給車裏透透氣。

新雨過後,天雖未放晴,到底明朗起來。使喚著兩人一個泡茶,一個念書,如此分散春英綠芙的心神,慢慢兒的,七姑娘車裏人心逐漸安定下來。

隻是五姑娘那廂,主仆幾人摟在一處,滿臉淚水。薑柔死死扣住薑楠手掌,片刻離不得人。令薑家大爺很是為難。

張琛將一切看在眼中,隻覺車窗邊七姑娘白淨素顏,越發招人憐愛。

周準駕馬前後巡查一回,意外看清張琛麵上柔色。順著他目光望去,卻見七姑娘捧著茶盞,小聲糾正丫鬟念錯了字兒。

她倒是心寬。

莫名的,周大人心底生出股不喜。七姑娘才多大,竟懂得挑動男子,實在不該。於世子跟前當差的丫頭,怎能這般失了德儀。回頭得叫管旭好好教導她國公府規矩。

被人用這般不善的目光盯著,薑瑗抬頭便對上周準眼中不讚同。她做了何事,令他如此厭煩?

馬車在一戶農莊前停下,莊子很大,用土坯築了高牆。厚實門板大敞著,門外跪著四五人,俱是跪行大禮,著粗布麻衣。

當前那中年漢子麵相憨實,虎背熊腰,腰間掛了獸皮水囊。身後跟著一頭發花白的老嫗,還有位紮著頭巾的婦人。末了一雙七八歲孩童,梳著總角,臉上透著絲怯怯。

薑瑗下車時候,正看見那人不同以往,竟是耐心候著所有人站定,又回頭打量她一眼,招管旭低聲吩咐幾句,直直進了門去,對門外跪拜之人恍若不見。

也對,他那樣的身份,這些人根本受不起世子一句叫起。

非但是他,便是薑楠薑昱也如此做派,七姑娘一襲精致襦裙,毫不遲疑,跟著抬步跨進門去。如此境況,顧著薑家已是不易,既然生來便是薑家貴女,又經了方才一場驚險。薑瑗從未比此刻更清醒,認清此生她該如何過活。

“小姐,管大人招呼人給您抬了熱水進來。大人有言,奉世子之命,先替兩位姑娘壓壓驚。您看這會兒可是要更衣?”

那人何時這般客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