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屋裏兩位姑娘怎麼回事兒,旁人不清楚,你我四個總該曉得。姑娘連著四日沒被罰了去靜室,就跟多稀罕的事兒似的,整個女學都傳遍了。隔壁玉馨齋的姑娘還說,這是我家小姐,看著七姑娘用功,心裏跟著著急。於是火急火燎,通宵達旦給憋出來的。”
綠芙那丫頭沒心沒肺跟著湊熱鬧,嗬嗬直樂。隻春英心裏好像猜著了,知道姑娘這是跟世子鬧了不痛快。那位是不是自此都不待見自家姑娘了,因而才不招人去後院兒?
眼看姑娘近日裏,在外頭還是一副喜笑顏開的樣子,溫溫婉婉,對人也和氣。隻回了屋,卻是抱著書,一個人蜷錦榻上,能大半日一動也不動,格外安靜,不愛說話。與她們逗趣兒的時候少了,整個人像是一夕間之變得少了許多靈氣。
春英眼波掃過盛澡豆的匣子,偷偷歎一口氣。這事兒上她丁點兒幫不上忙。那位若是不稱心,自家姑娘連世子一麵都難得見上。門第相差太遠,便是姑娘心裏存了和好的意思,人都見不上,又有什麼用?
同樣為這事兒煩心的,還有屋裏佯裝熟睡的七姑娘。
鴉青色軟帳裏,七姑娘側躺在榻上。睜著眼,麵朝裏邊兒,心裏隱隱有些著急。
那日被他罰了抱廈底下站著,直到她腿腳都有些發軟,那人低沉的嗓音從屋裏傳出來。隻簡單叫她自行回去,再之後,連著幾日沒見傳召。
直到這時她才恍然,他若不肯見她,真是一句話也不用多說的。隻是之前那人待她寬和,異常好說話,令她險些忘了,她與他,從來都是他說了算。
小手扣著錦被,抿著唇,不覺便生出些委屈。都說世子待她不一般,真觸怒了他,也沒見怎地不一樣。還不是趕了她出門,冷冷扔一句“回去”,她書本還撂他屋裏呢,竟片刻也不耐煩,門兒都不許進的。
裹著被子翻一個身。覺著熱,一腳將涼被踹床尾去。
世子怎麼這樣難伺候?!還要氣到幾時才罷休。
她是擔憂他病情反複。那人莫名就中斷了診治,他可以不在乎自個兒身子,她卻不能砸了自己招牌。
七姑娘心底默念著,不叫春英跟著,逕自去了冉姑娘屋裏。給她遞個眼色,冉青心領神會,手上團扇搖一搖,使喚香蘿濱菊門口守著去。
“這是怎麼了?有什麼話不能待會兒路上說,還特意走一趟?”七姑娘性情如何,相處日久,大夥兒多少也能琢磨出來。這位不是個愛湊熱鬧的,輕易不竄門子。
“待會兒卻是不便。”過去拉冉姑娘坐下,躊躇半晌,為難道,“平日若有事兒請見那位,該尋哪個遞話?”
冉青一愣,愕然看著她,拿宮扇捂著嘴兒,壓低了聲調。“這是要尋世子?那位爺這會兒可不在麓山。管大人沒知會你?”
若不是得了上頭消息,她怎麼可能突然就咯咯巴巴,險險過了女學裏考校?
七姑娘聞言,比冉青更吃驚。瞪著圓滾滾的眼珠子,驚愕許久。“離了麓山?不在的麼。”說不清心頭是個什麼滋味兒。隻覺他離開也不說一聲兒,竟是不告而別,太過突然。
這是個什麼意思呢?是去幾日便回,還是一去不複返,回了燕京?
看她失望擺在臉上,恍惚著起身就要出門,冉青趕忙揣住她袖口,將人拉回來,好笑問她。
“你若真要請見那位,這還不簡單?直接去後院兒尋付女官就是。她不就是世子特意留給你的人?莫不然,你以為跟我們接頭的,還能都是從京裏來的女官大人不成?這女學又不是隨便個地方,還能想塞多少人進來,就塞多少人進來?不怕人紮堆,引起京裏其他人猜忌麼?”
她怔怔然聽著,整個人越發顯得沉靜。
看她若有所思,冉青便退回去坐直了身子,帶著些自嘲,緩緩打起扇子。“大多時候,像我們這樣兒的,根本見不著那位的麵兒。就連世子跟前幾位大人,也不是輕易能夠見著的。上頭有差遣,派個人來通傳一聲。我們隻管埋頭辦差,旁的不許多問。心裏有話要說,誰耐煩聽你嘮叨?國公府出來的大人,哪個不是身居要職。多少事兒忙不過來,豈會有閑暇理會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