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她話裏“我們這樣兒的”,指的是替國公府做釘子,明著是家世好的貴女,主子跟前,照樣是奴才。七姑娘不好插話,隻一旁聽著。漸漸的,眼中透出些恍然。

原來管大人當初那句“付女官可用,這人靠得住。”話裏有著這樣的深意。都怪她聽過即罷,從不肯深想。如今才鬧出這樣的笑話。眼前就擺著個大活人,她還眼盲似的請教到冉姑娘頭上。

赧然道了謝,起身便要回去。眼看快到門口,卻被身後冉姑娘忽然給叫住。她回身帶著些狐疑,卻見冉青複雜盯著她看,等了好半晌,一把將團扇撂桌上,將心頭憋了許久的話,衝她坦蕩蕩,掀底兒吐露個痛快。

“七姑娘你是聰明人,可這世上聰明人不少。時常聽聞那些個腦子好使的,最後落得淒然收場,誤人誤己。你我相交一場,也算投緣。老實說,也不怕你慪氣,起初與你交好,除了上頭交代的差事兒,我也是存了私心的。想著你得世子的眼,那位對你頗為不一般,留著份情麵在,總歸不是壞事兒。”

停下來瞧瞧她臉色,見她並未因此著惱,冉青越發放得開些。

“後來見世子待你是諸般的好,我心裏也跟著歡喜。可漸漸的,總覺有什麼不對勁兒,仔細一琢磨,不就是七姑娘你對世子待你的好,不怎麼當一回事兒麼。直到這一回,世子離了麓山,你竟是不知的,這才叫我徹底看明白。”頗為感概搖一搖頭,冉青看著她,清涼的眸子映著她僵直的麵色。

“七姑娘,你好好兒想一想,若然哪日世子對你沒了耐性,你與薑家,要如何收場?那位待你如今尚好,真真是處處都不同。你是真瞧不見,或是不肯睜眼看個明白?”

從冉姑娘房裏出來,她腦子裏一遍遍回蕩著冉青最後那話,真像是鑽進了她心坎兒裏。“是瞧不見,或是不肯瞧見?”

那樣多的心緒夾雜在一起,盤庚交錯著,到了最後,竟隻剩一個念頭牢牢占據她腦子,如何也揮之不去。

那人還會回來麼?會不會日後再也見不著了呢?

小手揪著腰間穗子,原來他人不在此處,她亦會心神不寧的……

下了學,等到學舍裏姑娘們魚貫散了,七姑娘獨自往後院行去。冉青說那人離去已有好幾日功夫,可她還是想過去看看,不為別的,去閬苑裏靜靜心也好。幾日不去,才發覺有些想念那個不大,卻異常幽靜的院子。

想去瞧瞧芭蕉,瞧瞧水缸裏的芙蕖,還有幾尾漂亮的丹鳳鯉。花架子上葡萄藤已結了仔,碧綠的果實還很生澀,一粒粒又圓又小,成串綴在架子上。她得空也會拿著瓜瓢過去澆澆水,立在底下盼著葡萄成熟,摘了好嚐個鮮。

這麼想著,心頭竟有幾分急切,覺著往日走慣的遊廊,今日顯得格外悠長。

“姑娘來了。”付女官得了通傳,柔柔笑著迎上前。“幾日不見,盼你可不容易。”

果然沒經他傳召,她也順遂進了門。聽出女官大人話裏揶揄,七姑娘詞窮,難為情跟在後頭,忐忑問一聲,“您可知曉,世子這會兒可在?”

付女官回首搖頭,守著自個兒的本分,溫聲道,“我隻擔著與姑娘領路傳話的差事。那位的行蹤,自來是不許打探。”

原是這樣。故而每次她過來,付女官隻管接人。至於她進了角門是做什麼,院子外邊兒的人,從不知曉。

熟稔朝院子裏去,透過外牆的花窗,晃眼可見院子裏極靜,少了人氣。她心裏止不住幾分失望。進門便開闊了,抬眼探看,隻見上房隔扇門閉著,管大人屋裏也沒個動靜。可見是真個兒沒人在的。

還是沒回來麼?繞著院子觀賞一回,瞧瞧花草,再到藤架子底下仰脖子瞅瞅,末了跑抱廈底下憑欄坐著。這麼一歇,便到了日薄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