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奕之來去匆匆,又在深宮之中行事,事後又被西施派人善後。故而除了他帶去的人和西施的人,吳宮之中,都無人知曉太子友被他救走之事,更枉論隻在外圍打探的冉有。
太子友失蹤之事,尚未傳至魯國,可夫差路上遇刺之事,早已掀起軒然大波,孫奕之卻還是剛剛從冉有口中得知,方才恍然大悟,明白為何會在路上與夫差狹路相逢。
冉有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說道:“你既已謝絕夫差赦令,不打算回吳國,又何必去趟那灘渾水?如今夫差遇刺,他懷疑的第一人就是你,我還以為這事真是你所為,想不到你竟然膽大包天地跑回了姑蘇!孫家如今隻剩下你一人,你就不想想,若是你出什麼事,兵聖一脈,就此斷絕,你可對得起孫家列祖列宗?”
孫奕之迎著他淩厲的眼神,卻毫無悔改之意,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從小便受阿祖教導,男兒生當頂天立地,忠君報國,無愧於心,若我貪生怕死,坐視不管,就算苟活於世,也汙了孫家的聲名。師兄,人我已經救了,過去之事,不必再提。隻是不知夫差遇刺之時,範蠡在何處?”
“範蠡?”冉有一怔,搖了搖頭,說道:“他雖帶來三千越兵助陣,可都是些疲弱之兵,此戰隻為輔兵掠陣,並未上陣廝殺。故而戰事一了,就先行運送輜重返城,應該與吳軍一同回去……”他忽然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問道:“你懷疑是他……行刺夫差?”
孫奕之點點頭,輕哼一聲,說道:“不單是行刺夫差,連太子友逼宮之事,隻怕也是他的手筆。太子友被囚宮中,哪裏來的人手可用,分明是他們設計陷害,欲擒故縱,隻是沒想到我去救走了太子友。這行刺之事,隻怕也未必是真,一場鬧劇,不過是想讓我歸不得吳國而已。”
冉有聽他一說,沉吟一番,試探地問道:“那你眼下如何打算?若是不回吳國,留在此處可好?以你之能,若肯留在魯國,季孫大人必然重用於你……”
“不必了。多謝子有師兄美意。”孫奕之聽得門外傳來腳步聲,先抓起外袍披上,然後說道:“我要為阿祖守孝三年,三年之內,不會再領兵出征。就先不勞師兄費心了。門外有人來,不知是不是師兄讓人請的醫師?”
“不是吧,應該沒這麼快,”冉有忽然又後悔起來,“方才沒讓曾參進來,他應是去藏書樓了,若讓孔師知道你受傷……”
“奕之受傷了?什麼傷?”他的話還沒說完,門外就傳來了孔丘蒼老卻依然清朗的聲音,隨之房門被一把推開,孔丘大步走了進來,曾參正緊隨其後,顯然正是他去通傳,結果沒想到,孔丘根本等不及孫奕之過來,便自己先跑了過來。
這一舉動,非但曾參震驚不已,連冉有也嚇了一跳,孫奕之更是狼狽不已,他方才被冉有逼著脫光上身檢查傷勢,這會兒隻來得及披上外袍,卻遮不住半裸的上身,和身上纏著的帶血的布條。
“弟子見過老師!”
冉有和孫奕之齊齊向孔丘行禮,孔丘的視線卻定定地落在孫奕之身上,一眼就看到外袍下血跡斑斑的布條,還有地上他們來不及收拾的染血布條,頓時皺起了眉頭,說道:“不必多禮,還不快快躺下休息!為何受傷?可與……有關?”他差點就說出玄宮之事,但礙於冉有和曾參在場,隻得含糊其詞,與孫奕之交換了個眼神,彼此心知肚明便可。
“多謝老師關心,一點小傷,不礙事的。”
孫奕之還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自嘲地笑道:“是弟子學藝不精,才受了點皮肉傷,請老師放心,我這傷養幾日便可,不會耽誤正事的。您留在衛國的書簡,我已派人整理完畢,護送回來,預計三日之內便可抵達,還請老師安排人清理藏書樓,準備好地方以便安放。”
“如此甚好,甚好!”孔丘見他動作依然麻利,臉色雖有些發白,聲音還是中氣十足,稍稍安心了一些,一聽他說的書簡,眼睛就亮了起來,忍不住伸手撫須長捋,以按捺自己激動的心情,“既是如此,那這三日你就好生休養,其他的事,讓子有替你安排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