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禾不知道晚鏡怎麼了,可林鈺卻已經是能猜出幾分,於是他對晚鏡道:“夏菡隻是夏菡,蔣熙元也隻是蔣熙元罷了。”
晚鏡心中一震,抬眼看了林鈺好一會兒,才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張禾坐在一邊沉默地看著,覺得林鈺和晚鏡的周圍像是有一道無形的牆,不知道何時豎起,不知不覺間將他隔在了外麵。他這才忽然覺得,他與晚鏡雖然有著這樣或那樣的相似,雖然他幫助晚鏡度過了一段起伏傳奇的日子,可晚鏡的人生,他似乎參與的太少了。
蔣熙元從侍德樓回了承慶坊的宅子,一路上把那點煩躁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下了車,前腳剛邁進院門便停了下來,回頭問劉起:“你還記得夏菡嗎?”
“夏菡?”劉起楞了楞,側頭想了一會兒才道:“是不是以前那個凝香院的清倌?”
“對。今天晚鏡跟我提起她來了,真是怪哉。”
“晚鏡認識她?”
“我怎麼知道!”蔣熙元邁步繼續往裏走,一邊走一邊道:“咄咄怪事,她說她夢見了夏菡,聽那意思,她是說夏菡已經死了,所以托夢給她。要找我。”
“死了?!”劉起緊跟上兩步,“那少爺你可要當心了。”
“劉起!”蔣熙元猛地駐足,回頭薅住劉起的領子,惡狠狠地道:“你在我這活的太舒服了是不是?信不信明天我就讓我爹把你派去南疆剿匪去!”
劉起舉起雙臂,“我信。少爺,我就是那麼一說而已。我記得當初那夏菡對您可上心著呢。”
“要說也是個不錯的姑娘。可惜時運不濟,還紅顏早逝。”蔣熙元把劉起推到一邊,頗遺憾地說道,“所以我說可惜、可惜,卻被那晚鏡好一頓搶白。真不知道是怎麼惹到她了。”
“少爺,夏菡真死了?怎麼死的?”
蔣熙元噎了噎,搖了搖頭,“不知道,忘了問了。當初凝香院被查抄後,那些姑娘都散的不知道去處,誰知道她際遇如何。”
劉起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壓低了點聲音道:“少爺,我知道您是不信這些鬼神之事的,但依我看這事兒多少有點蹊蹺,您還真別不當一回事。”
“怎麼說?”
“您看啊,那晚鏡雖然之前一直在民間,但霽月山莊也算是一方富賈,她也稱得上大家閨秀。而那夏菡是個風塵女子,這兩個人扯上關係不奇怪嗎?我看啊,沒準真如晚鏡所說,是鬼魂托夢。”劉起轉了轉眼睛,神神鬼鬼地道:“沒準,夏菡可就在您身邊呢……”
黑漆漆的院子裏,勉強借得月光看見些屋簷樹影,寒夜裏一陣風嗚地卷過地麵,三兩片藏在樹下枯草間的葉子被帶了出來,窸窸窣窣地擦過青石小徑,就像繡花鞋底蹭出的輕響。
蔣熙元被劉起說得後脖頸子直發硬,冷風順大氅的毛領刮過耳朵,聽起來都像是歎息,吹出他一身的雞皮疙瘩和冷汗。
劉起其實也不信這些鬼神,不過是說出來抱負一下剛才他要發配自己去南疆的事,他見蔣熙元臉色變了,心滿意足,還沒來得及笑出聲,就見蔣熙元掉頭就往外走。
“少爺!幹什麼去啊?”
“蒔花館,我去問問九湘知不知道夏菡的事。”
“等我一起!”劉起一聽他要去找九湘,趕忙追了上去,“我怕少爺你一個人走夜路會害怕啊!”
蔣熙元離開侍德樓之後沒一會兒,晚鏡和張禾便也離開了,林鈺不情不願底送玄道長回仙羽觀,也走了。
侍德樓靠窗的角落裏,一個戴著帷帽的女子隨即便也叫夥計結了賬。她旁邊的小丫鬟低聲道:“郡主,天兒不早了,咱們回去嗎?”
“回。”她站起身來輕笑了一聲,“竹芳,記住了,今天我可隻是出來轉轉坊市,什麼都沒看見。你若是說出去半個字……”
竹芳忙道:“奴婢知道,郡主放心就是。”
袁陵香扔給夥計二兩銀子,帶著竹芳施施然地下了樓。她今天出來本來就是打算找蔣熙元的,好巧不巧地到侍德樓這就碰見了他。
碰見他不說,還連帶著看見了晚鏡,看見了自己日思夜想的林鈺。
蔣熙元當初許諾幫她除掉晚鏡,明顯看來也是點虛應之辭。如今塵埃落定他想出爾反爾,可她袁陵香豈是能容人對她出爾反爾的。
她冷眼瞧著這幾個人怪的很,像是有什麼事。那樣再好不過,她怕他們沒事,有事她才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