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敏的寶馬,駛在最後。也許是獨來獨往慣了,往日外出授課,或拜訪同門,石金從沒帶過一個徒弟出入。但這次旅程意義非凡,而且其中又有苦等了整整二十年的華山盛會,而他又將在這次盛會上,以自己的實力成為華夏佛道的千年驕子,來完成恩師生前要將三脈歸宗認祖的最大夙願。所從,他才會在十五個弟子中,選出八位不同類型的弟子隨行,就是為了到時與他共登神壇,用事實來征服大小141支的當家長老。但恐慌的是,在他的腳剛踏出敏敏家那一瞬間,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向他猛襲而來。因為三年前,他也曾有過這樣的不祥預感,結果數天後,有人為了竊取他的六冊秘箋,險些導致他命喪黃泉,而追隨了他二十多年的兄弟,付出了三死四傷的沉重代價,這件恨事他始終無法忘懷。“難道,有人會在這七十多天裏,劫殺我們,搶走秘箋?”他此次旅程的路線,時間,和入住地點,至少有五十個同門知道得一清二楚。“是外圍還是同門,或是外圍與同門相勾結?”他是華夏佛道支脈紫衣門的弟子,對預感的判斷一向非常正確。可再怎麼想,他也不會懷疑這不祥的預感會與自己的弟子也關聯,因為這沒有理由。他嗬護,寵信,和善待弟子,這在大小141支之中是出了名的。拜師求藝費六萬,吃住場地費每月二千,督導費每年一萬,單科輔助一次一千,雙科輔助一次五千,這眾多項目費,他至今也沒向任何一個弟子收取過一文錢,相反每年還要貼入幾十萬。所以,他在同門的眼裏,他是個不貪財,不好色,不淫欲的“三不”大怪物。
可怕的預感所造成的恐慌,使石金一反常態,竟然沒和自己的寶貝兒子道別。當他坐上寶馬,點燃一支香煙,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後,這才慢慢地冷靜了下來。“臭小子,我是你老爸。”他問敏敏要了佳威的手機號碼,和兒子通了電話。當寶馬離開收費站,以160碼的時速駛上滬寧高速公路飛駛時,他突然作出了一項決定。“蜜兒,你們三人全留在上海,別去參加盛會了。”誰料平日裏溫順聽話的敏敏聽了這話,竟然會當即搖頭,還說了個“不”字,這下他更怕了,就象天要塌下來一樣,心都卡在了喉嚨裏。“我從沒求過人。但今天,求你留在上海,等我回來。”他的音色很沉重,而語氣就象大街上那些可憐的乞討者。
在敏敏的記憶裏,石金的心情,還是第一次如此沉重。她沒問為什麼突然要將自己留下,因為她太了解石金了,他能一口氣說出九十九個讓自己留在上海的理由。“冤家。”這是她對石金的愛稱。“自紫杉婆婆4月份離開上海,我等的就是這一天。我要親眼目睹你登上九丈神壇,以自己的曠世絕學征服大小141支的當家長老,成為千年難遇的一代驕子,完成祖師爺的生前夙願。”她的語氣很堅硬,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不祥的預感,這時已變得越來越強烈,甚至到了無窮大。石金有些恐懼,開始擔心此回旅程將是一張災難重重,危機四伏的單程車票。他深愛敏敏,喜歡迪娜,程菲是他的開心果,不論這三個寶貝哪一位出事,都會讓他在萬丈深淵中痛絕。如此程萬一真是不歸路,那佳威和艾絲莉怎麼辦?他不敢賭,也賭不起。他說服不了敏敏,隻能拔通程菲的手機,去哄騙迪娜。可他缺少演技,也從不會騙人,沒說上幾句,就被迪娜的話給頂了回來,氣得他將大哥大往後座一扔,躺在座椅上長歎一聲,不再吭聲。
敏敏立即從石金反常的言行中,漸漸地感覺到了什麼。“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想勸石金,讓他別想那麼多。可石金非但不吭聲,還在一陣歎息聲中流出了眼淚。“是在生我氣,氣我不聽話?”石金抹了一下眼淚說:“我的預感很不好。你就聽我一句勸,行嗎?”到了這時,她這才真正地感悟到了“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這句話的深含。十二年的相處,石金在她的眼裏,始終是個不會流淚的硬漢子。就連那回為了保護她和秘箋,而死傷了七個生死兄弟,他也隻是跪在地上咬破了嘴唇,硬將眼淚咽了下去。可今天,石金這個硬漢子,不但為了她的安危流下了眼淚,還乞求她留下。“你很自私耶,你從不考慮我的感受。如你有什麼不測,我能活嗎?”忽然,她向自己許下了“此生非石金不嫁”的承諾,並平靜地對說:“你的愛太折磨人了。可今天,你不能再左右我,你就讓我痛痛快快地愛你一回,行嗎?萬一我倆有什麼事,我的十份保單,共保了八百萬,受益人是佳威。”話說到這種份上,石金的嘴也就被她堵住了。
“蜜兒,如這回有命回上海,求你嫁給我好嗎?”石金終於吐出了這句充滿誠懇與愛意的話。
敏敏笑了,笑得如此燦爛,如此嫵媚,如此歡暢。“為你這句話,我苦等了整整八年。”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伸手拍了石金一下腦袋,嘻嘻地說:“你這就會折磨人的冤家,今日到了傷心處,你才肯向我求婚。”
為了不讓預感變成現實,石金拔通了鳳煙的手機,讓她改變行程路線,不去淮陰,而是從南京變道開往合肥,由河南信陽一路往北,到達鄭州後,再恢複原計劃路線,往西到華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