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擔驚受怕(2 / 2)

這麼熱的天氣,不洗澡,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

最主要的是還得領工資!”

楊木青是旱鴨子,不敢下河,洗澡還得靠廠裏;

山邊宿舍沒理發店,理發也隻得往新廠門口跑。

次日早飯後,楊木青去理發。

他戴了頂草帽出門。

不敢象平時那樣快走,要邊走邊觀察動靜。

慢悠悠地來到廠門口供銷社對麵的一家小理發店。

這家理發店是附近一個農民開的。

理發師姓張,又矮又醜,腳有點跛,大家都喊他“張掰子”——沒幾個人曉得他的大名。

楊木青喊他“張老師”。

楊木青禮賢下士,尤其尊重地位比他低的工人、農民,見誰都尊稱“老師”。

他這個習慣是他家二娃楊幸最為鄙視的。

多年以後,楊老二在他妹麵前就這樣抨擊過他們父親:“隻曉得一天到晚同領導扯筋,不把黨委書記和廠長放眼裏;

在那些農賊麵前低三下四,把這個也喊‘老師’,把那個也喊‘老師’,連那個在茅草棚棚裏頭剪頭發的張掰子,他也喊他‘張老師’。”

張掰子的理發店,說是個“店”,其實隻是個用茅草搭成的爛棚子罷了。

裏麵除了剪頭發用的東西外,還有一把木頭椅子和一根長木頭板凳。

椅子是給來剃頭的人坐的;

長板凳是供來串門的閑人坐的。

這個搭在馬路邊上的茅草棚擋住了烈日的輻射,比較涼快。

衝著這一點,有些人不理發也要來乘涼、擺龍門陣。

雖說是破破爛爛的茅草棚棚,來客也是絡繹不絕的。

楊木青去得很早,一進去用不著等輪子就開始理發了。

張掰子剛給他捆上圍腰、啟動剪子,他就在對麵柱子上懸掛的半塊破鏡子裏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這張臉呈“國”字型,比較幹瘦。

楊木青的眼光與鏡子裏的國字臉的眼光一碰,他趕緊閉上眼睛,假裝沒看到。

隨著理發員的推子在頭上一剪一剪地爬,楊木青在心裏暗暗祈禱:“千萬莫被他抓進廠去了!”

“楊木青,你們這些技術員啷門還不進廠?”國字臉先開了腔。

“何老師,你也來剪頭呐?”

楊木青睜開眼,假裝剛看到國字臉,幹笑著應答。

“我不剪頭,出來走走。”國字臉慢吞吞地說。

國字臉叫何天祥,是廠公會搞美術的,也是砸派武鬥隊的副隊長。

楊木青剛進廠的時候很崇拜何天祥,曾口吐狂言,說他隻瞧得起兩個人,一個是搞美術的何天祥,一個是拉小提琴的袁靜。

楊木青巴不得何天祥快點離開理發店,然而何天祥卻一屁股坐在他旁邊的長條凳上看他理發。

何天祥盯著鏡子裏的楊木青又說:“其實象你們這些人用不著害怕。技術員嘛,哪個不曉得?

你又不象有些人跟到夥,怕啥子?

明天就進去,出問題有我!”

說到這裏,何天祥站起來拍拍胸膛說:“老弟,你相信嘛,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