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當正午,大家都躲在屋頭避暑,楊木青卻不停地在屋簷下和壩子裏走來走去、東張西望。
自從蘇雅平走後,他就坐立不安、提心吊膽,為母女倆擔驚受怕。
他想象出了一幅可怕的情景:
妻子被抓了,弄在高板凳上站起、低頭認罪;他們的三女兒躺在高板凳旁邊的地上哇哇大哭。
想到這裏,腸子都悔青了,一個勁捶頭:“我不該讓雅平進廠!我該自己去的!”
左等右盼,望眼欲穿,老是不見妻女回來,楊木青感覺度日如年。
痛苦象潮水似的起起落落,肆虐著那顆焦躁不安的心。
每當退潮的時候,稍恢複點理智,他就這樣安慰自己:“這一切都是想象而已,不會是真的!”
正當胡思亂想把楊木青嚇得象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時,突然看到幾百米遠的田壩裏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子。
他下意識地看了下手表:快到12點半了。
心想應該是妻子回來了。
趕緊跑上去迎接。
果然是蘇雅平抱著三女兒回來了。
夫妻一見麵就是臉對著臉傻笑——都笑得合不攏嘴了。
二話不說,他急忙輕輕地把三女兒接抱過來。
揭開臉上的花手帕,隻見她睡得是那麼的香甜。
緊接著又把手帕蓋好,抱著女兒大步流星地往劉婆婆家裏走。
蘇雅平被丈夫遠遠地甩在後頭。
楊木青把女兒抱回屋安置好以後又返回去迎接妻子。
隻見蘇雅平已經走到大門前的壩子裏了。
兩人一起進屋。
這時候才開了腔。
“沒出啥事吧?”他一邊進屋一邊問,“他們為難你莫得?說啥莫得?”
蘇雅平仰起脖子喝完一大碗水,坐下來又拿起蒲扇搖了一會,把氣歇勻了才慢騰騰地說:“借錢的事,他們沒說啥。是呂代芬叫蘇和全簽的字。”
說到這裏,蘇雅平摸了摸她的臉和脖子抱怨道:“我要洗個臉,臉上汗瀝瀝的。身上也盡是汗!好想洗個澡!
這背時的供水房和鍋爐房都關了門,洗澡堂也莫法開,連澡都洗不成了,隻有將就擦一下算了。”
楊木青趕忙端來一盆冷水讓她洗臉、擦身。
放下臉盆又接著問:“蘇和全沒說啥麼?”
“說是說了的。”她邊洗臉邊說,“他說有人反映你在外頭拉胡琴,不進廠抓革命、促生產。”
接著放低音量悄悄說:“呂代芬說:‘叫楊木青快進來!不然有人要把他弄進廠修理。’”
說到這裏,蘇雅平又恢複正常音量說:“蘇和全也說:‘廠裏快開工了,你們家裏那個技術員進來得了。’
他們都催你進廠!”
聽說要開工了,楊木青鬆了口氣,歡喜地說:“是倒是。隻要一開工,我就進去!”
沉吟了一下又說:“怕倒不怕,隻不過不願意進廠幫別個修工事搞武鬥。”
“可能後天就要開工。你也得去做一做進廠的準備。”她白了他一眼說,“活象個刺蝟!快去把頭發剪了!
這麼久都沒洗澡,再不開工,啷門過喲!”
“是倒是。清潔、衛生也要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