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如初皺眉表示不解。
事實上,見家長這種事,自從自己和秦煜曝光在靜姨和她爹的眼下後,她就忽然不糾結了。
畢竟男女之事,最重要的不是他們兩人的態度嗎?
馬車一路在黑夜中前行著,深夜的京城大街沒有熙攘,所以沒過多久就到達了目的地。
她下了馬車,這才發現自己停在了一家不起眼的宅院前。
聖上就在這裏等著自己?
她暗戳戳猜著,整個人都有些飄了。
秦煜看了眼她滿臉不可描述的小人樣,便是嗤笑了一聲,拉著她的手往裏走。
尹如初按捺住自己,很順其自然地由著他牽著走進了正廳。
然而預想的事情沒發生,沒有什麼聖上微服私訪等她的畫麵,廳內空無一人。
崇生適時上前揭開了她的疑惑,隻見他走到了正廳當中的山水畫旁暗格一扭,廳內立刻發出了“咯咯”的機關轉動聲。
下一秒,那山水畫便是一轉,露出了裏頭的暗道。
原來還有後手啊……
尹如初有些新奇,一邊跟著秦煜走進暗道。
這次的暗道,走的可比做馬車累多了。七拐八拐的分叉口,一道又一道的機關門,她一路從震驚變到麻木,直到走到腿都酸了,這才停到了一道暗門前。
她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但一停下腳步便傳來的濃濃睡意告訴她,此刻一定是淩晨了。
她見秦煜要起手敲開暗門,便猶豫拉住了他。
“會不會太晚了,太打攪你父皇休息了?”
秦煜聞言笑了笑,“坐懷天下的人,休息不過就是一種偶爾放縱的奢侈。所謂帝王,從來都不是大家想象中那麼舒適安逸的。”
他這般說罷,還是敲開了暗門。
不多久,那道暗門果然緩緩開了。
隻見門後是一個類似休息的暖閣一樣的地方,四處都是明黃的裝飾,暖閣主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不一會兒,聖上便負著手,出現在他們麵前。
楚楚和崇生留在了暗門外,這麼私人的見麵,他們自然是不適合在場的。
聖上踱步進了暖閣,也沒有馬上開口,先是波瀾不驚看著尹如初。
她原本也沒有太緊張,但被這麼盯了一會兒後,就莫名地開始忐忑和心虛了。
畢竟是九五至尊,無形中就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壓得叫人不敢抬頭。
這種沉默的威壓在持續了一會兒之後,聖上終於出了聲:“坐吧。”他這般說著,自己便先坐到軟塌上,一邊伸手擰了擰眉心,稍露疲態。
尹如初由著秦煜帶她坐下,然後無聲咽了口氣,準備承接可能要麵對的狂風暴雨。
果然,聖上接著開口的第一句,就讓她滿臉尷尬,幾乎坐不下去。
“丫頭,幾個時辰前,你才剛求了和離,如今就和朕另一個兒子出現在這,你當真以為朕會由著你為所欲為?”聖上的話沒有講透,但是她卻聽出了點不一樣的味道。
顯然,今日她求和離,還是隱隱惹了聖怒的。
然而,她能有什麼辦法,她也很意外啊。
尹如初一臉的苦笑,想了想,還是竭盡所能拍了馬屁,“那……誰讓您的皇子們各個都這麼優秀呢。”
秦煜本在一旁看戲,聽到她這麼回答,還是噗嗤笑出了聲。
他們家胖子笨是笨了一點,但偶爾還是能冒出幾句出人意料的話的。
聖上眸中的凝光閃了閃,這才瞥向了自家兒子,哼了聲,“那麼說,這還得怪朕了?”
尹如初聞言再次苦思下一波馬屁,隻不過這次秦煜沒有給她機會。
“父皇,這確實得怪您了,誰讓兒臣是您的皇子呢,沒有您哪來如此遊戲的我?”他搖開了他的扇子,在大冬夜的悠悠扇著,實在有些裝X。
她默默瞥著他,想著對方之前在尹府那副隨時斷氣的死魚像,頓時覺得自己是不是被騙了。
畢竟是心疼的親兒子,她拍馬屁過去,聖上是冷哼。秦煜接著她的馬屁拍過去,聖上的臉上便多了一抹笑意。
“好了,皇上,”一道女聲傳進了暖閣,緊接著,便是一男一女緩緩走了進來。
“十三這是要護著他心上人了,您就別為難人家了。”那女聲的主人尹如初並不陌生,正是下午幫了她的皇後。而跟在她後麵進來的,也沒有意外正是當今太子。
“是啊父皇,十三好不容易有了心上人,您可不能把人家姑娘嚇跑了啊。”太子也跟著笑開了口,一邊說著一邊還走到她跟前,笑出了聲,“你都不知道,我這十三弟自小就長得出眾,這偌大的京城,不要說男子長得不如他,依我看著絕大女子也不如他。我這個兄長的可不知道操了多久的心,生怕他這輩子沒一個人能入他的眼,要打光棍一輩子了。”
所以……隻要秦煜能有心上人,即便對方再歪瓜裂棗,他也替秦煜高興唄……
尹如初甚是糾結,雖然明明知曉對方是在開玩笑,可為啥她這麼高興不起來呢。
有了皇後母子加入遊說,一切都順利進行了下去。或許,聖上也是真的被說動了,他高深莫測地打量了她數秒,這才不容置疑出了聲:“你,可以。但尹如初,不行。”
尹如初聞言懵了兩秒,秦煜卻笑著拉起她的手,“謝過父皇。”
然後,便沒有什麼然後了。
四人不過又說了幾句,聖上便回去繼續處理政務,而皇後和太子也是交代了兩句便各自回宮休息去了。
她皺著眉還是一臉疑惑,秦煜卻帶著她重新進了暗道。
楚楚已經累得睡著了,崇生見二人出來,便小心翼翼背起楚楚,安靜跟在二人身上。
尹如初想了許久,還是疑惑開了口,“你父皇那句行不行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秦煜捏了捏她的手,“就是接受了你的意思,不用多想。”
尹如初聞言隻能埋首繼續跟著,可走了一段路後,依舊有些想不通。
“真的就那麼簡單嗎?為什麼?畢竟……我剛跟秦風解除了關係,這麼尷尬的時間,換做是任何一個家長,都不會這麼輕易接受這個兒媳吧,更不要說是皇家。”
他帶著她放緩了腳步,然後歎了口氣,“我是不是沒跟你說過靈秀族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她眨眨眼,還是有些不明白。
“既然我認定了你,那這輩子就隻能是你,難道我父皇會眼睜睜看著我孤獨終老嗎?”他伸手彈了下她額頭,實在忍不住感慨,“太笨了。”
尹如初摸了摸額頭,心中還是悄悄升起了些許甜蜜。
“你就知道我一定會跟你在一起?也許相處久了之後,我發現我們並不合適呢?”她哼了一聲,莫名有了底氣。
秦煜“嗬嗬”笑了一聲,不甚在意開了口,“人的眼光被養刁後,是很難再降下去的。”
換而言之,你跟了我以後,還能看得上誰啊?!
這次換她“嗬嗬”了一聲,“我發現你跟秦風還真是親兄弟,自大得簡直一模一樣。世界那麼大,你以為就你一個人出類拔萃嗎?不說遠的,就秦川那個言喻,我看他也不差呀。”
她這般說著,倒是回憶起來又認真評價了一番,“相貌不錯,智慧和膽識也大概可以甩秦風幾條京城大街吧。你看他今天在宴會上的表現,這才是真的膽肥。”
秦煜聞言輕哼了一聲,帶著她繼續緩緩走著,幽幽開了口,“依我看,真正膽肥的不是那個言喻,而是另有其人吧。”
“怎麼說?”她好奇問道。
他又是抬手彈了一次她的額頭,似笑非笑出了聲,“如果不是別有依仗,你以為就秦川和大盛錦蒼的關係,言喻他敢這麼肆意挑撥嗎?”
尹如初抬起另一隻空閑的手直揉額頭,甚是憤憤,“你回答就回答,為什麼還每次都得動次手?”
“你以為解答疑問不需要付出代價?”他瞥她,一點都沒有心虛的意思。
“屁!”她不服,“那你說,他背後的依仗是什麼?”
秦煜挑了挑眉,“那這是另一個問題了。”
她也瞥向他,然後眯起眼,“其實是你也不知道吧。”
對於她的質疑,他的雙眼一彎,笑得很是人畜無害,“所以我也沒有動手啊,難道不是嗎?”
麵對他這般無恥的回複,她放下了手,冷冷瞥過去,“現在你連無恥都跟你七哥很像了,大兄弟!”
秦煜聞言不以為恥,“我以為……這叫情趣,畢竟我也隻對你無恥。”
這個回答徹底堵了她的嘴。
盡管深處暗道,又是寒冬臘月的,但尹如初卻覺得臉上一陣漲熱。
直到過了大半天,她才默默吐出了兩個字,“幼稚!”
至少,氣勢不能輸吶。
秦煜緊了緊抓住她的手,垂首笑了笑,假裝不曾聽見。
一行四人又是過了一會,總歸是出了暗道,重新回到了那宅子。
楚楚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揉著眼迷迷糊糊。
他們並沒有就此分開,重新乘上了來時的馬車,往尹府而去。
若說來時街上還偶爾有些聲響,那麼回程時,周圍就真地已是萬籟寂靜。北風不知何時已經停下,繁華的京城大街,此刻隻有一盞盞燈籠亮著光,靜謐掛於各家房梁之上。
莫名的,尹如初想起了蒼瀾和秦風。
“今天宮內發生那麼多事,你父皇會怎麼處理?”她將視線從外頭收回,轉頭問秦煜。
秦煜見她似乎有些心事,這次便沒再逗她,坦誠開了口。“不管怎麼處理,罪都不及我們大盛。一切全由蒼瀾負責那是他咎由自取,但,這未必就是我父皇想要的結果。”
“怎麼說?”她問。
在這種盤根錯節的政治利益問題方麵,她當真是不擅長。
“不管錦蒼皇帝對蒼傑和蒼瀾這兩個兒子喜或不喜,但人總歸是在我們大盛沒的,而且一切都源自他們自己的人,這就更讓他們沒了情緒宣泄的點,所以即便與我們無關,也必定會產生隔閡。”他緩緩解釋完頓了一頓,“但是,如果這一切都源自秦川的挑撥,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聽到這,就算尹如初對政治再不敏感,也明白了過來。
反正大盛和錦蒼跟秦川關係就不好,如果把這一切推到秦川身上,一來可以鞏固二者親密的合作關係,二來錦蒼也有了發泄點,這才是對大盛而言最有利的一個結果。
秦煜等她明白了過來,這才別有深意又開了口,“隻不過,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很難有直接跟秦川掛鉤的關鍵,所以,我父皇還差一個契機。”
尹如初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想著今天發生的事,確實無一證據可以指向秦川。
畢竟蒼傑出事,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在了言喻身上,可是萬般緊密搜查都找不出一絲證據。所以聖上想要將一切引到秦川上去,確實還少了一個契機,一個關鍵性的證據。
一想到這,她便不免想到了蒼瀾。
尹如初沉默著,直到馬車到了尹府附近,她這才又出了聲,“你有辦法讓我再見一次蒼瀾嗎?我還些問題想要問他。”
秦煜沒有馬上開口,直到馬車在尹府後門緩緩停下了,他這才對她眨了眨眼,回答:“夜深了,先休息吧。你不用著急,有些問題不需要你去找,答案自然會主動出現在你眼前的。”
尹如初不明所以,但她相信,他既然說到,就一定會做到!
翌日早朝,聖上便正式發放了她和秦風和離的詔書,還有早已知曉的尹老爹即日前去伊蒙鎮守的命令。除此之外還讓她驚訝的,是秦風因宴會上蓄意誣陷尹家,而被打入天牢的消息。
雖然秦風的行徑被當眾戳穿實在讓人不齒,可畢竟是聖上親兒子,家醜還不可外揚呢,她以為秦風頂多就是向電視劇裏那樣被罰個緊閉,然後冷落個一段時間就算了,壓根沒想到聖上竟然罰得那麼重。
而另外一件有意思的事是,蒼瀾也被關在了天牢,很有可能還和秦風做了鄰居。
尹老爹和靜姨已經離了京,尹府裏能和尹如初聊聊這些八卦的,也隻有岑兒了。
宮宴上所發生的事也不知是哪走漏的風聲,傳遍了全京城。一連幾日,京中百姓談論的,都是宮宴上的一切。
從蒼傑無恥搶歌然後誣陷尹如初和蒼瀾,到言喻諸多挑釁,再到最後真凶告破,一切的一切均巨細無遺傳遍了百姓耳中。
待到了第三日,也不知從哪開始的有人懷疑蒼傑和尹家的衝突,一切都是秦川設計好的陰謀,好挑撥大盛和錦蒼的關係。
不可否認,這個猜測還真是有幾分道理的,不過短短半日便已經傳地滿城皆知。
可惜的是這個陰謀論出現的當晚,天牢遭劫,蒼瀾被一夥黑衣人劫走了。
這麼大的事自是瞞不住百姓,翌日一早整個京城便被傳的沸沸揚揚了。
聖上震怒,立刻下令責罰了看管天牢的官吏,然後加緊了城內巡防,同時遷怒了一同倒黴入獄的秦風,禁止一切人員探視,態度嚴厲地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把這個兒子當蒼瀾殺了。
一時間京城內的氣憤緊張到了極致,然而尹如初卻沒機會好好和岑兒討論這個八卦。事實上,她比誰都震驚,但是卻不是震驚蒼瀾被劫獄的事,而是眼前挾持她的上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