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林家並不好過,林明德肯定是死刑難逃,林越帆則留在了林府陪林夫人,他的小弟還在書院,對家中的事情一無所知。
從宮中出來,我沒有回府,而是去了孟府,孟猛與孟晟都不在府中,應該是去了軍營,沐清兒扶著孟夫人出來見了我,誰能想到那個對誰都冷冰冰的姑娘站在孟夫人身邊竟有幾分大家閨秀的賢淑樣子呢?孟夫人對沐清兒應該是極其喜愛的,誇起沐清兒來幾乎是用盡了所有她知道的好聽的詞了。看著沐清兒麵不改色地聽著,我心想,孟夫人這是少說了一點,畢竟沐清兒臉皮是真的厚。
我這次來就是專門為了見沐清兒的,我將她請來京城,答應她的事情沒有做到,反而將她牽扯進險地,我欠她很多聲謝,也欠她很多聲對不起。
許是我與她針鋒對麥芒時間長了,我這樣說的時候沐清兒整個人直接愣在原地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好半天她才緩緩道:“你打仗的時候傷到腦子了。”
我的一腔柔情感傷飛到了三千裏外。
我看著她道:“你不怪我?”
她像是一個天真的孩子,歪著頭道:“要不是你將我接來京城,我還不知道這世間除了溶月穀還有其他的好地方。你看,我煉了好多味新藥,原材料都是不花錢的。”
是啊,你是沒有花錢,孟府可是砸進了一年的開支啊。
我道:“我答應你的事情……”
“不用了,”她打斷我,“我改變注意了。”
“改變主意?”我有些驚愕,十年的相思,藏了十年的感情,怎麼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間改變主意?
當時我讓我三師兄去請她,我的心裏隻有一句話,或者說是兩個字——“嫂子”。
她喜歡我三師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被我知道的時候她已經默默喜歡了五年。她這個人就是這樣,看起來沒有感情,什麼人也入不了她的眼,但是她可以固執的枯燥的愛一個人愛十年,什麼也不說,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
沐清兒道:“什麼喜歡不喜歡,我以前想著這種感情不需要別人知道,我自己知道就可以,我可以把他放在心裏,煉藥煉累了,拿出來想一想,這就夠了。但是,你那兩個字擺在我麵前的時候,我還是有一點不甘心的,我想著剛跟在他身邊,想著和他一起煉藥,想著一直看著他……這種不甘帶著我出了溶月穀。”
這大概是沐清兒第一次對我說這麼長的話,“可是,後來……”她似乎是真的陷入了一個難題之中,“後來與他離得近了,我反而不想他了,我想著煉更多的藥,想著醫更多的人,我對你師兄到底是真的喜歡,還是年少時的不甘與仰慕,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你師兄對我沒有半分感情,我又何必在他身上浪費時間呢?”
石板長橋上,她身後滿樹芙蓉妖媚,腳下是滿池白蓮出水,映襯著日光灼灼,清風徐徐,滿山的山茶開在她的裙擺。
她這個人永遠都是這樣冷冷淡淡的,像是世間一切的恩恩怨怨喜怒哀樂都入不了她的眼。
“你就不會不甘心嗎?”
她靜靜凝視著風吹過蓮池驚動了蜻蜓兩三隻。
“我為什麼要不甘心?”
“你說出來,說不準……”
說不準什麼呢,說不準我師兄對她也是有意的。
沐青兒輕輕轉過身,眼神輕飄飄地落在我身上,唇角含著一絲笑意,她說,“江夏堇,我有時候挺嫉妒你的,你看,你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他真心相待,我再怎麼做,落在他眼裏,也不過是‘沐青兒’這個人罷了,這個名字這張臉換了誰都是一樣的,根本入不了他的心。”
我印象中的沐青兒一張利嘴尖酸的很,現在我倒是品出了幾分世人評價溶月穀少穀主所說的“宛如春風夏荷,冬日融雪白梅”是個什麼意思。
“江夏堇,我學不來哀求糾纏,沒有緣分就是沒有緣分,或許,這隻是一場少女睡不醒的夢吧。”
我輕聲笑起來,“還少女。沐青兒,你可真有點意思。”
沐青兒難得的沒有回懟我,她也勾起一個笑,像極了芍藥初綻,“江夏堇,怎麼有人忍得了你?”
我心道:這就不勞你操心了,自然有人願意忍受我。
想到這兒,我的心裏又難受起來,願意忍受的那個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來見過我了。而我……也是沒有臉去他們家登門的——雖然錯的那個人不是我。
在林越帆進宮之前我又去見了一次我師父,還是在天署府。
我師父依舊是一身國師裝扮,現在我們師兄妹幾人也算是因著這件事在京城聚齊了,但是碎玉山不能無人,我大師兄他們呆了幾天便離開了,我四師兄也在身體大好之後重新踏上了江湖遊曆的道理,一個個生怕哦父皇將他們留下來賜他們一官半職。留下的也隻有我三師兄,隻可惜在蘇府的真相水落石出之後我便沒怎麼見過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