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是拗不過她的,她如願嫁給了我皇兄,做了他的正妃,父皇病逝,我這位號稱對皇位無意的好皇兄排除異己,坐上了那個位子。
她母儀天下,站在他的身旁。
她笑得很美,但是我知道她不開心。
她開心的時候不是那樣笑得。
罷了罷了,她是皇後,我是王爺,就這樣吧。
有人問我,為何不娶妻,為何呢?
醉酒的時候我也在想,為何呢?大概是在等一個人吧。
等一個讓我意識到,我還活著的人。
我等到了。
多可笑,那個人竟然是她的女兒,我的親侄女。
那個笑起來和當年的她一樣明媚的女孩,她聰慧善良,她瀟灑恣意,她的不遜皮囊下是男子也難及的紅心傲骨。
她笑得眉眼彎彎,總是藏了怯意,分外親昵地喊我一聲,“皇叔。”
像極了她母親喊我,“小弟。”
我想接近她,卻隻能避開她。
她請命平水患,請命收軍餉,請命離朝赴戰場。
大概是我瘋了,我竟然想替她親往,不知道是為了誰,我想她安穩無憂。
但是我攔不住她,我皇兄也攔不住她。
她可能永遠不知道,她長槍立馬的樣子有多好看,就是想在陽光下散著金光的一幅畫。
可惜那幅畫不屬於我。
後來,她潛入敵軍帳中,我將計就計裝作意圖謀反,同其他幾國聯係,讓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竟然很輕易得就同意了。
他們與大夏朝臣早有勾結。他們以為那個人是我。
大概她向我道謝的時候,是想不到我當時是真的起了殺心的,我不在乎與四國勾結的人是誰,但是這隻要她死了,我活著,大夏的皇位就是我的。
內患,可以慢慢平。
我不在乎皇位,但是我在乎一個人,一個讓我惦念了二十餘年的人。
然而,我終究是沒有舍得對她下手。
那天夜裏,我夢見她對我笑,像是雨後初綻的曇花,她說,“皇叔,你是好人。”
她對人的定義來得這樣簡單明了,她說,“你是好人,我不怕你。”
傻丫頭,你不知道,我怕你,我怕你出現在我麵前,讓我不知所措。
後來,她還是回來了。
回京的路上遇見了刺殺,我看見她墜崖的那一刻,心是慌的。我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竟然朝著她越過去,我不能讓她出事,我不能……讓她母親傷心。
終究是我錯估了我的好侄女,她是我皇兄的女兒,是大夏的霍靖公主,她比我想象得更聰明。
都是她設的一個局罷了。
我不過是她的局中人而已。
林家定罪,皇兄大病。
她來見我,那日她走得時候,我喊住她,喊得是她的名字,我的腦海中卻是另一個人。千言萬語哽在喉頭,我想問她一句話,可是問什麼呢?
我的思緒是亂得,她在我背後喊了一聲“皇叔”,聲音是那麼冷靜,就像是一盆涼水,將我徹底澆醒了。
她,不是她。
皇兄的病越來越嚴重,景瑜陪他出城前往溶月穀。
皇兄離開那天,我去送他們,她扶著自己的父母上車,兩張差不多的臉考得那樣近,不同的是,一個笑得那樣明媚,就像是當年的小姑娘,而不是至尊的皇後;而另一個,則笑得落寞自持,她再不是碎玉山的小丫頭,而是要撐起一個天下的公主了。
景瑜上車的時候,視線似乎掃過我,又垂下,落在她身旁的男人身上,車簾隔開了我與她,自此,兩個天地。
回程的路上,江夏堇突然問我,“皇叔,你不會也要離開吧?”
我愣了一愣,聽見她的聲音散在風裏,“父皇母後也離開了,這偌大的皇城,我隻有皇叔這一個親人了。”
她的笑聲那樣落寞,讓我想不起初見她的眉目飛揚。
時間,改變了太多的人。
我說,“我不走。”
她聞言笑了起來,笑得那樣開懷,像是得到了糖的孩子。
她說,“那就好,還好有皇叔。”
還好,我還能陪著你。
還好,我是你皇叔。
時間會抹平很多東西,有時候回過頭去想想,有很多被默默珍藏的東西,早在日複一日的惦念中變得模糊起來,時間比我想象的要強大。
得不到的,忘不掉的,都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