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著搖頭,像個孩子般,她緊緊抓住將要起身離開她的他,懇求道,“為什麼?為什麼要討厭我的哥哥?為什麼要我這樣對待我的哥哥?”
森嶼冷冷的看著她,指著嘴角凝固的血梗,說,“這是你哥哥幹的好事。”
隨即,他又笑,“總之,你要麼選擇他,要麼選擇我,那麼夏槿,你選擇誰呢?涼安?還是森嶼?”
拉住森嶼衣角的手無力的垂下,她呆呆的望著地麵,淚水奔湧而出。
怎麼可能讓她放棄她最愛的哥哥呢?她怎麼可能忘記七歲那年,涼安替她找到了涼安之。她怎麼可能忘記七歲那年,餓著肚子的涼安把土豆飯給了她。她怎麼可能忘記七歲那年,涼安把唯一一根棒棒糖給了她,她怎麼可能忘記七歲那年,涼安為了她跟唐旭宇打了起來。
她怎麼可能忘記,是涼安帶她去遊樂場的!是涼安為了她才跟高年級的人打起來的!是涼安每天等著她上學放學的!
太多了!太多了!哥哥為她付出的太多了!
所以她怎麼可能忘記哥哥的好?怎麼可能忘記涼安的好!
她怎麼可能忍心這樣對最愛她的哥哥呢?她又怎麼可能選擇森嶼而不選擇涼安呢?
是的,她應該選擇涼安!
可是……
為什麼她嘴裏說出來的卻是——
“森嶼。”
……
“啪——”
在那一刻他仿佛聽到有什麼東西從高處摔下來,掉落在自己的心裏摔得粉碎的聲音。滿心房的玻璃碎片,琳琅滿目,反射著雜亂的光芒。而之後,又像是誰在手在自己的心髒上用力地捏了一把,於是那些碎片就全部深深地插進心髒裏麵去。
是痛嗎?連痛字都覺得形容不了。
心裏就像是被灌滿了水,容不他輕輕一握,仿佛隻要稍微的力量,就可以讓他哭出聲來。
有人說過,當你想哭的時候,隻要抬起頭來仰望,眼淚就不會落下來。可是,為什麼,無論他再怎麼抬頭仰望,它還是會源源不斷的順著眼角湧出來。
涼安啊,痛嗎?
靠在夏槿房外的牆壁上,涼安用手緊緊握住心髒處,他痛苦的表情帶著壓抑的苦澀。
那一瞬間,他心裏難過的像是海綿蓄足了水,一碰就會溢出來。
慢慢的,他低下頭,任由淚水從眼眶中滑落下來砸在冰冷的大理石上。
痛嗎?
痛。
他抬起腳,一步一步的走出這個地方。就像踩在了自己碎掉的心片上,仿佛發出“卡擦卡擦”的聲音。
雨淋淋瀝瀝的下著,像是在下霧,眼前的世界被封鎖在密如珠網的雨絲中。這座城隻剩下了一個有些模糊的輪廊。
他走進雨霧中,頓時,一陣寒冷的感覺滲透全身。雨滴在身上是冰冷的,空氣中有一股悲傷的氣息。
雨更大了,房頂上,街道上,濺起一層白蒙蒙的雨霧,宛如縹緲的白紗。這時一陣風猛刮過來,那白紗嫋嫋地飄去,雨點斜打在街麵的積水上,激起朵朵水花。
“啪嗒啪嗒——”
雨水擊打在雨傘上的聲音清晰的在耳邊響起。
涼安抬眸。
女生握著雨傘的手突然一鬆,震驚的看著麵前俊美的少年。
雨傘仿佛斷了翅膀的蝴蝶般,跌落在冰冷的地上。
瞬間,冰冷的雨水毫不留情的淋在女生身上。
在這一刻,全世界仿佛靜悄悄的。
下一秒,女生哭著朝男生奔去,踮起腳尖,緊緊的摟住男生的脖子。
女生在男生濕潤的肩膀上失聲痛哭。
雨水飛濺,迷瀠一片。
……
當男人推門而入時,見到的仍然是一成不變的場景。
女生拿著手機,呆呆的看著手機壁紙。
男人坐到她身邊時,她都沒有發覺。
“回中國去吧。”
聽到聲音的艾憶震驚的看向艾爸爸,愣了一會兒後,她才低下頭,掩飾掉眸中的暗淡無光,“回去?回去有什麼用嗎?他都已經不在了啊。”
艾爸爸歎了一口氣,說,“回去看一眼吧,如果他看到你這樣,肯定難過極了。”
“他都已經不在了!哪裏還有如果?”她突然哭著朝艾爸爸大喊,“涼安都已經不在了!爸爸,你知不知道,是我間接害死了他!是我間接害死了一個叫涼安的男子!”
艾爸爸看到艾憶情緒激動,便閉上嘴巴,心疼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起身,瞄了一眼她手機中涼安的照片後,便走出房間。
艾憶漸漸冷靜下來,流著淚看著手機屏幕,一滴又一滴晶瑩的淚水滴在上麵。
屏幕裏是一個俊美少年對著陽光淡笑的側臉,這是她偷拍涼安的照片。
手機突然響起鈴聲,她低眸看了一眼發來的短信。
是他發來的。
那個叫唐旭宇的男生。
可是她從來沒有看過他的一封短信,一封都沒有。
是她害死了涼安,她還有什麼資格獨自享受幸福?
……
她以為她不會再去中國了,可是,為什麼現在的她會站在中國的機場?
她走出機場,抬眸望著蔚藍色的天空,幾朵白色浮雲飄過。
突然想起,一年前,她和涼安就是從這個機場走出來的。
怎麼認識涼安的呢?這要感謝陳若星。
她還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有個衣衫破舊的女人來敲響了她家的房門,說來也奇怪,那時候竟然沒有保安攔住她進來。
於是,當時小小的她把這個衣衫破舊,全身髒兮兮的女人迎回了家,她給女人所有好吃的食物,看到女人瘋狂的吃著食物,那時的她,第一次懂得了狼吞虎咽這個詞的意思。
後來,爸爸回來了,沒有罵她讓一個髒兮兮的女人進了家門,而是誇獎她。
當時,也許是她和爸爸的善良融化了陳若星的防備,所以她竟然告訴了他們一個天大的秘密。
其實得知那個秘密對他們來說除了驚訝就沒別的了,但是她知道,那個秘密一定是陳若星心頭的一根刺。
後來,她離開了,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後來,當他們去中國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了有關涼安消失不見的新聞,他們都知道,涼安是陳若星的兒子,於是爸爸就走遍各個地方,去尋找那個女人的兒子。
那個倔強的少年曾讓她情竇初開,但是後來,她得知了他心裏其實一直住著一個人時,那份感情就慢慢的消失。
如今她再次踏入這片異國他鄉的土地,竟沒哭,隻是很懷念。
……
流鳶替床上的俊美少年擦掉額頭的汗,把濕抹布扭幹放在他額頭後,她坐在床邊,撐著下巴看著他,眸瞳毫無波瀾。
突然,她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她伸出不停顫抖的手,一點一點的接近少年的臉,慢慢的,她冰冷的手指尖接觸到了他濕潤的眼角。
他……哭了?
流鳶感到一股異樣的感覺流過心裏,她不明白這是什麼滋味,她隻覺得很難受,畢竟從認識涼安開始,她就從未見過他哭。
無論是他胃病發作,還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孤獨吞噬著他,還是他多辛苦,他都從未哭過。
可是,手指尖這股濕濕的感覺,又是怎麼回事?
能讓涼安哭的那個人……
一定是夏槿!
她的眼神瞬間變的陰冷。
……
半媽媽去另一座城市看望半島,推門而入,果不其然看到了蹲在牆角,把頭埋在膝蓋裏,緊緊抱住自己抽泣的半島。
半媽媽心裏難過極了,她把從路上買的水果和零食放在桌子上後,走到半島身邊,蹲下,輕聲說,“半島,你若那麼想他,為什麼不去看他呢?為什麼不回家?”
半島沒有動,悶悶的聲音從膝蓋處傳來,“媽媽,我想他,但是我舍不得這個地方,這是我和他擁有回憶最多的地方。”
“可是,這裏已經沒有他了不是嗎?”
半島猛的抬頭,掛著淚水的睫毛輕輕顫抖,眼睛清澈的像一潭清水。
半媽媽替她擦掉臉上的淚水,笑著說,“回去吧,去看看他。”
半島愣了一會,才慢慢的破涕而笑,她笑著擦掉臉上的淚水,笑著說,“嗯,有他的地方才是家。”
有他的地方,都是家。
所以當天半島就收拾行李,離開了這座充滿回憶的城。
當她跟著半媽媽回到家的時候,她放下行李就趕到半媽媽說的涼安住的地方。
迫不及待的按門鈴,想要見他的心情幾乎快要衝破心髒跳躍出來,她蒼白的小臉滿是期待的笑容。
即將就要見到他了,馬上就要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