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
程度轉過身軀,梅開勺看不見他臉上的神情,眼底的光頓了頓,但終究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晚膳很快就開始了,陸穀特意讓人在大堂前的庭院涼亭裏擺上菜肴和兩三瓶美酒,才一上來,他便自顧自給自己倒滿了一整杯,仰頭全部往喉嚨裏傾倒了下去。
程度瞥了他一眼,沒有多說話,也學著陸穀的動作給自己滿上了一杯。
梅開勺不由得多看了這兩個氣壓陰鬱的男人一眼,拉著清瑤在剩下的兩個位置坐下,拿了筷子細細吃著飯菜,一瓶酒逐漸見了底,陸穀才像是終於回過勁來,眸光通紅,用手撐著桌麵,看著杯中殘留的一點水光,打轉著皎潔的銀白月光。
“是要商討一下……去迎接他吧?”
程度給自己倒上半杯酒,伸手撚起酒杯,才接了下半句:“還不知道血宗那幫人的目的是什麼,我們這樣貿然過去,隻怕他們若是拿盧秀當人質,形勢反而對我們不利。”
不等陸穀回答,程度就半抿著酒,有些含混不清地恨恨罵了一句:“混賬東西,也沒個確切意思,到底要如何才能將盧秀放回來,難不成真打算以此要挾,吞掉整個青宗?”
“若是他真的拿盧宗主要挾,陸宗主會……把青宗交出去嗎?”
梅開勺看著兩人的狀態,忍不住從旁邊插嘴了一句。
話才剛問出口,便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怎麼可能,青宗畢竟是數百年經營起來的心血,擁有如此眾多的弟子,就算是盧——
“我會。”
陸穀並沒有思考太久,舉起手中的酒杯仰頭喝下,青銅器擋住了他臉上的神情,梅開勺錯愕震驚,但很快便恢複了平常神色,並沒有多說什麼。
“明天我有事情要外出一趟,去山下見個故人,回來之後再打算宗主的事情。”
陸穀似乎有些喝醉了,白皙精致的麵孔浮上酒精的紅暈,有些搖搖晃晃從位置上站起來,便朝著自己的臥房走去。
一頓飯還吃了沒多久,人就走了,梅開勺不無擔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但目光落在程度臉上,終於也變成了一聲長長的歎氣,什麼也沒有說。
一直沉默到了晚飯結束,梅開勺和清瑤回到了房間內。
“你想問什麼?”
梅開勺看著神色猶疑的清瑤,靠在門邊看著她。
“那個叫陸穀的,該不會是想自己一個人去……”
“要是想知道的話,明日便一同去看看。”梅開勺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雖然有些難理解他為什麼願意用整個青宗與之交換,但孤身去血宗就想救出盧秀,這樣的辦法無疑是送死。”
程度居然也沒出言阻止,他的性格可不像是那麼愚鈍的,若是能夠猜到陸穀的心思,就更不可能讓陸穀一個人前去。
清瑤還想說什麼,猶豫著張了張嘴巴,最後還是合上了,轉身往自己睡覺的地方去了。
翌日清晨。
梅開勺早已醒了過來,開了神識,特意挑了處靠近陸穀臥房的僻靜處閉目修煉,終於有一絲輕微的開門響動傳入腦海中,梅開勺猛地睜開了眼睛。
陸穀開始有動作了。
盡量收斂了自己的氣息,保持著不會被發現的距離遠遠跟在陸穀的身後,似乎是為了防備有人跟著自己,陸穀特意繞遠了些,還去了山下小鎮的一個集市,在集市上左右胡亂走著,琳琅攤販和來來往往的擁擠人群差點讓梅開勺也將他跟丟,連忙用神識將陸穀的氣息鎖定了,憑著感覺一路追蹤。
陸穀卻忽然停下了腳步,朝著她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梅開勺心底猛地一震,為了不被發現,她今日特地變化了樣貌,看上去不過是一個相貌平常、擁有一雙綠豆眼的中年男人,氣息也隱藏得很好,若是這樣還能被陸穀發現……
“別跟著了。”
陸穀緩緩開口,吐出這幾個字,梅開勺的心底猛地震了震。
他果然發現了!
“好了,說吧,你跟著我幹什麼?”
陸穀的視線越過梅開勺,落在了她身後的那個人身上,梅開勺咬緊了唇,終於要開口,耳畔卻忽然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線。
“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你發現了。”
梅開勺的瞳孔猛地一縮,這個聲音她自然認得,是程度的聲音!
程度果然也來跟蹤陸穀了!
程度大喇喇從梅開勺的身後走了出來,神色稀鬆平常,若不是在與梅開勺擦肩而過的時候刻意用肩頭將她撞了一下,梅開勺幾乎要以為他並沒有發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