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往來行人的車站尤其安靜。
蒸汽機發出的鳴笛聲,在這長長的月台上,似乎有一點兒回響的意味。
接連的車輪開始滾動起來,“哐當哐當”,帶著他獨有的響動。
孟婉坐在小劉指點的車廂裏,身子半傾著朝外看,可無論她的雙眸怎樣追著那輛車走,那載著她兄長的車,帶著她唯一在這世上還能夠依靠的親人的車輛,還是不可避免的漸行漸遠了。
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究竟對不對,可她沒有更多選擇。
和兄長一塊兒留下來,誠然他們兄妹兩個能夠待在一塊兒不分開。可之後呢?
小劉說,他會留下來照顧她的兄長,他會保證幫兄長把腿治好。
孟婉看小劉搭過兄長的脈搏,他應該是懂得一點兒醫理的。
而事實是,她留下來毫無用處。除了會更多的拖累自己的大哥。
大哥的腿就是因為她,才被吳佩芬敲折的。
如今,隻求小劉果然能夠如他自己所說,可以對大哥負責,可以治好大哥的腿傷,然後,再帶大哥來跟她團聚。
火車徹底開動起來,終於,孟婉連月台也沒有辦法再看到了。
她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雙眼是酸澀的。
從娘胎裏生出來,至今,十九年的時光,她沒有離開過越州,哪怕是越州的鄉下,她也不曾去過,而如今,坐在這樣一節車廂裏,她將要去往一個陌生的遠方。
孟婉的心中不是沒有迷惘跟害怕的,可是,她沒有多少害怕跟迷惘的資格。
她要拿自己來做賭注,替她自己,也是替兄長,賭一個可期待的未來。
緊閉的車廂門那傳來一點兒聲響,在火車“哐當哐當”的聲音之中並不突出,可還是驚到了孟婉。
孟婉猛的站起來,她手支在靠窗的小桌子上,麵龐緊繃,一雙眸子緊緊盯著門口的位置。
趙言彎腰進來,看到她一副緊張防備的模樣,微微挑了一下眉梢。
孟婉看到來人,驀然的鬆了一口氣,她大約是想要露出一點兒微笑的,可是,實在是幾番磋磨,又才剛和自己的兄長分別,她沒有一點兒的力氣來跟旁人虛與委蛇。
便也不打算在他跟前裝模作樣了,隻管坐下來了,微垂著眼瞼,聲音很低道:“是你啊!”
趙言三兩步走到了她麵前,就在她對麵坐下來。
他手伸過去,在桌上那小茶壺上一摸,摸著是冷的,眉頭又挑了一下。
“怎麼不喊人換一壺熱的來?”
孟婉哪裏有什麼心思喝茶吃點心,搖了搖頭道:“忘了。”
邊說邊起身:“你要是想喝熱茶,我出去打一點兒。”
說著,就要站起來。
然而,她人還未起身,握著茶壺的手卻被人一握,連帶著手裏的那一把茶壺,都被包著按下來,放回來了桌上。
孟婉下意識就要掙脫,那熱燙的手掌太有力量,且帶著一種灼人的熱度,讓她心裏像是沸水煮開了一般,狂跳不已。
察覺到孟婉的神色,趙言眼眸深了幾分,他沒有多說什麼,就把手鬆開,隻道:“不著急,你先坐著,我有些話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