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入清漪苑的時候,司馬映萱已經醒來了,她坐在繡床之上,望著透過雕花窗欞照進來的陽光發著怔。
如媽媽端著洗漱的盆子走了進來,見司馬映萱在發怔,免不了又是一頓大驚小怪的嘮叨,就生怕司馬映萱著了寒。
司馬映萱聽著如媽媽那念念碎,眸中漸漸凝聚了暖暖的笑意,似乎受傷之後,如媽媽便把她當作是瓷娃娃了,捧手裏怕摔了,含嘴裏怕化了,看著如媽媽把一件又一件衣裳往自個身上加,司馬映萱忍不住伸手抱抱了她:“如媽媽,你待我真好。”
如媽媽手裏的動作頓了一下,嘴上的嘮叨未停,隻是,給司馬映萱更衣的動作越發的溫柔了,就連麵上都是淺淺的笑意。
司馬映萱梳洗完後,便是一頭紮進了小廚房裏,洗手做羹。
她許久不曾給祖母與母親親手做道藥膳了,去年,越到年末事兒越多,她都快要不記得親手下廚的滋味了。
像是要把錯過的時光彌補回來一樣,司馬映萱整整一日,不是給老夫人捶肩捏背,就是陪著吳氏與玄哥兒玩著。
許是人老了,老夫人瞧著眼下,司馬映萱給她捶著肩,小小玄哥兒衝她笑著,嘴裏嚷著咿咿呀呀的,不知說些什麼,而吳氏,一臉溫柔地坐在一側,不時替她添著茶水,心,忽然一下子就軟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
如今,兒子孝順,媳婦賢良,孫女更是能頂事的,小小玄哥兒又這樣可愛,還有什麼不能滿足呢?
司馬振也是兒女雙全了,她又何必當這黑臉,萬一納了個不省事的回來,成日把府裏鬧個雞犬不寧,她豈不成了司馬家的罪人了?
想想前麵那一個兩個姨娘都是不讓人省心的,老夫人也就歇了要給兒子納妾的心思了。
正聊著,興壽堂的琉璃簾子被人撥動,發出嘩啦啦的聲音,接著,司馬振樂嗬嗬地走了進來,見婆媳二人其樂融融,不禁高興道:“我方從宮裏回來,大老遠的就聽到你們的笑聲了,這才知道都到興壽堂來了,這麼人齊,可是你們約好了?”
聞言,老夫人不禁佯怒地看了司馬振一眼,道:“怎的,你自個成日裏忙東忙西的,還不許采娘帶著玄哥兒來瞧瞧我這老婆子了?”
聽了老夫人的話,司馬振大呼冤枉,惹得老夫人與吳氏噗哧一笑。
見司馬振也回來了,人都齊了,司馬映萱款款走到了屋子裏的圓桌邊去,先是給司馬振倒了一盞茶水,再給老夫人與吳氏的茶盞一一添滿,這才衝著她們拘了一禮道:“祖母,父親,母親,映萱不久前受傷,讓你們費心了,請受映萱一拜。”
說著,雙手端在懷中,高高舉了起來,對著老夫人堂堂正正的行了大禮,又笑著看了司馬振與吳氏一眼,把司馬振牽到吳氏邊上去,執起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笑道:“映萱最大的心願就是一家子和和睦睦的,今日見到咱們祖孫三代其樂融融,我滿心歡喜,就讓咱們一直高高興興下去吧!”
聞言,司馬振笑著揉了揉司馬映萱的頭肯定道:“會的!會一直這麼高高興興,和和睦睦下去的。”
“真的?”
司馬映萱抬眸看向司馬振,見司馬振點頭,又看了老夫人一眼,見向來嚴厲的老夫人也笑著點了點頭,這才高興地笑了,然後比著手指撒嬌著道:“那,映萱現在能不能出去逛逛?想吃誠叔家的煎果子了。”
吳氏原還有些擔心司馬映萱的傷勢未完全好,然,老夫人卻是見司馬映萱許久都沒這樣小孩子樣的撒嬌了,便勸說道:“她成日裏忙進忙出的,就讓她玩會吧!哪個女孩子家家的,不愛到處走走看看的。”
老夫人發話了,吳氏也隻好頻頻叮囑司馬映萱小心些,便也沒說旁的了,倒是小小玄哥兒似乎知道姐姐要去外頭玩,伸著胖乎乎的小手要司馬映萱抱。
見小小玄哥兒如此,司馬映萱怎會忍心拒絕,小心翼翼地把玄哥兒抱在懷裏好一會,才依依不舍地遞給吳氏道:“好了,你要乖乖的聽母親話,時候不早了,姐姐該出去了。”
吳氏接過小玄哥兒,卻是不安地看向司馬映萱,總覺得她有些不對勁,可是,看著司馬映萱笑嘻嘻的與她們拘禮離去,不禁覺得自個想太多了。
雖是這麼想著,可是,不知為何,一股不安,總在吳氏心中揮之不去……
馬車搖搖晃晃的往著城南方向走去,司馬映萱坐在靠著馬車窗欞的位置陷入了沉思,若不是老翁,或許這一生,她都記不起百裏無極這號人物了。
不,不止是她,恐怕這世上也無人能憶起他了。
若真如此,那便會是她此生最大的憾事。
那一夜,上元節,她與洛氏兄妹一起到京街賞花燈,猜字謎,然後累極了,獨自去了那亭子裏歇息,她就是在那裏遇上老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