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帶顧雲依回大辰(1 / 2)

亭橋樓閣砌於千丈絕壁的縫隙中,半個紅柱撐起了整座巍峨的宮殿。

殷紅的飛簷角上正在滴滴答答的落雨。

昨夜晚來風急,山雨極大,半夜的電閃雷鳴風聲大作,造就了今日的霞光萬丈漫天彩虹。

可惜啊,看不到。

顧雲依正在安靜撫琴,她嗅到半空中清新的泥土香和隱隱夾雜著的花香,不由的聞言抬眼,她眼尾點綴著一抹紅,配上淡然冷漠的眉眼,平白暈染幾分惋惜神色。緘默良久,她看向一個方向,“你不是昨天下山去了嗎?”

黑衣裹身的男子將手中捧著的花束放進花瓶中,坐在旁邊桌椅旁倒了杯茶,是涼的,他也沒管,直接仰頭一飲而盡,淡淡的解釋道,“嗯,回來了。”

“那你速度挺快的,以往這樣下山去處理事情都要好久才會回來。”

顧雲依繼續伸手撫琴,她看不見琴弦,隻能憑借記憶去摸索,所以哪怕是她再為熟悉不過的曲子,也被他彈弄的不忍入耳。男人倒是並不覺得有什麼,相反他還頗為喜歡,彈成什麼樣他並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有動靜就好,太過安靜的話,他會懷疑自己沒有在活著。

“你的腿這兩天可還好嗎?”

提起這雙暫且沒有知覺的腿,顧雲依的冷凝神色微窒。她知道男人已經待在這方樓閣許久了,他貪戀塵世溫暖卻又不敢伸手觸碰,幹淨就一直待在這裏不肯入世。而男人之所以救自己也是因為他太孤寂了,想找個伴。她不知他為何要為她的腿勞心費神,明明她殘廢了才能永遠無法離開。顧雲依想不明白,幹脆就還是一如既往的低眉垂眼道:“還好。”

“你腿有疾,經不起寒風暴雨的天氣。”男人將杯盞擱下,冷靜的說,“我聽說有一處地方四季為春,最適養病和頤養天年,等我處理完了手頭的事,我便帶你去。”

“好。”顧雲依沒有反駁過他。

男人稍頓,又漫不經心的說:“我前段時間給你的藥,是的確能治你的腿的,你不必戒備警惕,不肯服用。”

顧雲依眨了眨眼睛,看見的還是一片黑暗。

她輕笑,“我有服用。”

男人的目光靜靜的落在她這雙盛滿了死水的眼睛裏,“那就好。”

“我前兩天去了一趟大辰皇城。”男人低聲道,“我曾在街角遙遙的看了靳南軒一麵,他的確生的麵容朗朗,稱得上一句光風霽月。”

顧雲依手指輕顫,琴音陡然轉急,琴弦繃緊斷裂,劃破了她的指尖,她卻並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疼痛。良久,她淡然道:“哦,是嗎?”

男人好奇的問,“所有人都說你死了,但是他好像不是很相信。”

顧雲依伸手摸到手帕,小心翼翼的擦拭著手,低聲道,“你應該讓他相信的。”因為隻有這樣,靳南軒斷了尋找她的念頭,她才能沒有那麼多約束的離開這裏。

男人沒有再說話,他這雙眼睛生的格外混濁,像是看遍了世間酸楚眾生慘相,他眼睛裏沒有悲憫無奈,隻盛放著漫天冰霜,無情無欲。

“如果你想見他的話,我可以幫你,也可以放開你。”

“謝謝,我不想見他。”

“不。”男人打斷她的話,語氣沉穩道,“你想。”

“……”

“你知曉孤獨的滋味嗎?等到有一日,你吃了長街的糕點,飲了青梅陳釀,看了山長水長,特別想和你心愛的人分享,可他卻並不願與你分享你的悲喜,如此始複循環,再滾燙灼熱的一顆心也會變得冰涼,到那時,你便知曉孤獨的滋味了。”顧雲依這樣輕飄飄的說,“我不想再回到那種歲月了。”

樓閣內檀香靜宓,鬆林處卻風聲若泣,顧雲依繼續撫琴,但這下卻慌神間琴聲陡急,無法繼續,隻得倉皇落音。

像一場未說再見的情愛。

顧雲依忍下從心底湧現而上的倦怠,低聲繼續說,“我對他的愛慕,也早在那一場火中,在那幾天我死去活來的日子裏,徹底的死了,所以即便現在我雙腿完好,雙眼完好,臉也未曾毀容,我也不會再回去見他了。”

人就是這樣。

總要等到傷的遍體鱗傷才會幡然悔悟,撞了南牆回頭後就再也不願撞了。

若是萬一,重蹈覆轍了呢。

鴕鳥心理。

男人混沌雙眼深處緩緩蕩漾出一分柔情來,他垂眼望著她破了的指尖,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猶豫一瞬,像下定了什麼決心般,將瓷瓶打開給她仔細塗抹在傷口上,弄好了才說,“這裏沒有琴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尋一個更好的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