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這天的黃昏,她聽到了他的聲音。
她正擦拭著幹淨的石階,聽到了男人們的聲音。
這個聲音裏,混雜著某個低沉、有力的嗓音。
她記得那個聲音,那聲音曾在她耳畔低語著誓言,以及承諾,說盡最甜美的情話。那聲音,也曾經無情的指控她,重重羞辱了她。
白戰庭,他回來了!
紫荊跪在石階上,急切的抬起頭來,男人們踏著石階而下,而走在最前頭的那個人,正是她一個多月來,思念不已的白戰庭。
他穿著暗黑色的衣袍,舉手投足帶著王者的權威。當他踏下石階,朝她走來時,她的世界仿佛靜止了。
紫荊忘了呼吸,注視著白戰庭逐步的接近。
察覺了她的注目,他黑亮的眸子,淡淡的一瞥,掃過她破舊的衣衫、髒汙的雙手,以及腳踝間的鐵鎖。
未擰幹的破布,滴下幾滴汙水,落在石階上,也弄髒了他的靴子。
“你這笨女人,還不快擦幹淨!”有人看見,厲聲開口責罵。
嚴厲的語氣,驚醒了動也不動的紫荊。她低下頭,匆忙的伸手,正要用手裏的破布,為他擦去鞋麵的汙水,卻又察覺,這塊髒汙的破布,根本隻會抹髒他的靴子。
她抬起頭,望著白戰庭,水眸裏有著無助。
那張嚴酷的麵容上,沒有表情。他看著她的眼神,像是在看著腳邊最卑微的生物。
那直接、無情緒的目光,高高在上,冷冷的睨視著跪在腳邊的她。
此時的她,指甲是髒汙的,赤裸的腳踝銬著沉重的鐵鏈,淩亂的長發被汗水沾濕,衣服破舊而難看。她喉頭幹澀,覺得極度的屈辱而困窘。
“你是聾了嗎?!還愣在那裏做什麼?快擦幹淨啊!”
那威嚇的口氣,嚇得她連忙握著裙角,跪在白戰庭的腳邊,用破舊幹燥的衣裙,擦拭著他鞋麵上的汙水。
一待擦淨,白戰庭跨闊步伐,走下石階,頭也不回的離開。
白戰庭的歸來,是北國的大事。
消息很快傳開,連遠在龍城的女王,都派人前來祝賀,鄰近部族的族長,也陸續前來。每回有賓客到訪,主屋裏的人們,就忙得不可開交。
紫荊的工作,不再僅限於擦拭階梯。巴娜指揮著她,就連回廊也得一並擦淨,要是遇上賓客來訪,人人忙碌不已時,她的工作也相對的增加。
這回,來訪的是狼族的族長。
天還未亮,紫荊就被喚醒,用冰冷刺骨的水擦拭了石階,而後又來到回廊,跪伏在冷硬的石地上,擰幹破布,擦拭著一塊塊石磚。
回廊的盡頭就是大廳。她忙了好幾個時辰,直到腰酸背疼、滿身是汗,好不容易才擦淨了回廊。
瘦小的身子搖晃著,不小心絆著鐵鏈,一時重心不穩,眼看就要摔倒……
“啊!”她低喊一聲,驚慌伸出雙手。
纖弱的十指,沒有攀著石牆,反倒湊巧拉住一個男人圍在腰間的氈毯。她驚呼著,跟著那塊氈毯,一塊兒重重摔在地上。
“是哪個家夥沒長眼?!”怒喝聲響起,那男人回過頭來,因為被冒犯,氣得臉紅脖子粗。
粗糙的氈毯飄動,接著,在眾人的注視下,一張楚楚動人的臉兒,怯生生的抬起,她像是落進陷阱的小動物,盈盈的水眸裏,充滿了驚慌與無助。
原本滿麵怒色的男人,瞬間微微一愣,雙眼緊盯著紫荊,眼裏的怒氣,不知不覺全褪去,被笑意取代。
他甚至蹲下來,彎著唇微笑。
“嘖嘖,瞧,哪來的美人兒啊?是你扯了我的氈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