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輸了江山,卻贏了一切,朕憋屈了一生,卻感覺一無所有,得到隻是一副讓朕疲倦不堪的擔子,一副必須抗下的重擔,是朕的堅守才讓朕受了這幾十年的苦嗎?”
“皇上,您在說什麼?臣妾聽不懂……”
“正因為你聽不懂,故此朕才說給你聽……蘭兒,和妃說也許隻有你才能陪伴朕一生,直到朕死去的那一天為止,你會陪著朕到死嗎?”胤禛緊緊地抓住我的手問道,陪他到死?怎麼可能?我早早就沒有了這樣的心了,我隻是感覺厭惡,我恨不得可以逃離他的一切,我怎麼會陪他到死呢?
“大喜的日子,皇上為何如此口無遮攔?講什麼死啊活的?”我回避著她的問題。
“是,皇後言之有理,這後宮之中,待朕真心的女子,隻怕也有蘭兒你為首了,其餘人等,或是畏懼朕的權威,或者貪慕榮華,或者為了保全家人與自身的性命而周旋在朕的身邊,真心待朕的,卻不知有幾位?”
“皇後?皇後為何會說這些?莫非她不是嗎?莫非裕嬪姐姐、淑妃、惠嬪他們都不是嗎?何人待皇上是真心的?何人待皇上是假意的,皇上心中沒有一杆秤嗎?”我起身正視著他的眼睛問道。
胤禛聽我如此問臉上不由彌漫上了淡淡的笑意一手攬過我的脖子塞進了自己的懷中道:“哈,真好呢!蘭兒跟朕頂嘴了!人生不能隨心所欲,貴為天子又能如何?朕此時不是天子,朕隻是一個病入膏肓的人,蘭兒還會稀罕這樣的朕嗎?”
“什麼?”
“朕漸漸地老了,身子漸漸的垮了,人不如當初那般英俊了,身子也不如當初那般強壯了,說不出什麼甜言蜜語了,也做不出那些蕩氣回腸的事兒了,這樣的愛新覺羅?胤禛會有女人會喜歡嗎?假設有一天,你的夫君沒有了權勢與榮華富貴,你還會愛他嗎?”
“皇上的話怎麼這般的奇怪?”夫君?不由想起在承乾宮內,那一夜,紅豔得耀眼的宮燈,他牽著我的手拜了天地,他說:“有天,有地,有我,有你,這就夠了!”他是待我好過的,他總歸是待我好過的。
“柔則給了朕三年的愛戀,朕花了三十餘年的時間終於可以放下了,朕該一心一意回頭看看一直守候朕的女人了,惠嬪責怪朕無情,因為朕受了他人的蒙蔽冤枉了她,說朕將她捧上了天,又摔下了地,將她的心摔得支離破碎,故此待朕在不如從前,說朕的好暖得了她的身子,暖不了她的心;淑妃責怪朕無情,因為朕至始至終都將她當成柔則的影子,說朕侮辱了她,沒有給她最起碼的尊重;灩嬪也責怪朕無情,因為朕將她當成了戲子,呼之則來,揮之則去;朕不會去解釋,也無需去解釋。”
“朕也是人不是神,朕也不是萬能的,朕死的那一刻與路邊的一個乞丐死的那一刻也不會有什麼區別,朕喜歡你,因為你讓朕知道你什麼時候需要朕,朕喜歡樂盈,因為她總是告訴朕,她想念朕了,朕不該猜測一個女子的心思,因為猜也未必能夠猜中,要什麼,明確地告訴朕,朕可以給的,不會吝嗇。若都是無欲無求的,朕也不介意在後宮之中養著一些女人。”
“朕因為失去摯愛而變得堅強,也因為失去摯愛而變得軟弱,朕疲倦了,真的疲倦了,朕打算讓弘曆跟著他的十三叔好好地學習朝務,朕想要將這副承重的擔子拋出去,朕想要過幾年輕鬆快活的日子,想要隨著自己的心意去生活,蘭兒,你願意一直陪著朕嗎?”
他怎麼會突然有這樣的想法呢?做皇帝不是他最愛的事情嗎?怎麼突然不愛了呢?他說要把膽子交給弘曆?怎麼會這樣呢?我簡直難以置信……如果他就是這樣設想的,那我所策劃的一切也都沒有意義了。
“皇上……”我輕輕地喚了一聲,原來我完全不懂我的夫君?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分不清他的話是真是假。
“怎麼啦?”
“臣妾連日來處理公主出閣的許多事兒,今兒實在是累了,皇上可否準臣妾就宿在這個養心殿的龍床上呢?”我有些哀求的說道,淚水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
胤禛歎口氣道:“你也累了,剛好朕也累了,那便睡吧,可以盡情地睡覺,明兒朕不早朝……”胤禛輕輕地說道摟著我的肩膀便吹燈睡下了,我的內心再一次搖擺不定了,我好像再一次心軟了。
那一夜我又做了那個夢,夢中我穿著潔白的衣裳,在一個黑暗的閣樓裏,手握著油燈,隨著樓梯一步一步地朝上尋去,但是這一次,我隻是一直往上,一直隱隱約約地聽見孩子呼喚我的聲音,再也沒有柳暗花明、豁然開朗的情景了?再也沒有那片綠綠的草原,沒有怡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