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梓恒睡著了,譚浩博才輕輕地將梓恒放在病床上。
小男孩兒哭得滿臉淚痕,本來就紅的臉頰,現在更是紅得不行,汗水混著淚水,頭發黏在臉上。
看到梓恒這樣,譚浩博伸手,將梓恒黏在臉上的頭發撥開,拿了手帕,把他臉上的眼淚和汗水擦掉。
做完這一切,男人才起身,準備讓醫生過來給梓恒檢查。
但是梓恒的手,抓著譚浩博的手,他走不開。
他沒走。
“孫醫生,”譚浩博開口,聲音很低,“留兩個利索的給孩子檢查,然後送到單人病房去。”
“行。”孫醫生立刻指揮了兩個醫生留下,其餘的去做他們自己的事情,並且將急症室裏麵的音量降到最低。
我看著他們牽著的手,視線漸漸模糊,瞳仁上蒙上了一層水汽。
視線和譚浩博有那麼一秒鍾的交彙,然後各自挪開,看著醫生井然有序地給孩子檢查。
半個小時後,沉睡的梓恒被推到特護病房,他身上的燒慢慢褪去,我緊張的心情平複下來。
譚浩博從病房裏麵出來,我雙手掩麵,肩膀微微抽動。很快,我身邊的位置塌下去,緊接著,我被擁入一個安心的懷中
我撞進譚浩博寬厚的胸膛,大滴的眼淚砸了下來,落在譚浩博的褲子上,烙下印記。
“孩子都沒事了,你還哭什麼?”顯然,在安慰異性不要哭這一方麵,譚浩博並不合格。
他說完之後,我的哭聲沒有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我難受,心裏很難受,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無數隻手撕扯著一般的難受。
他竟然還問我為什麼哭?
我停止抽噎,抬起頭推開他,“我的孩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還發了燒?如果……”
我閉眼。再次被譚浩博緊緊擁在懷中。
病房外間很安靜,靜到隻剩下我低聲的抽噎。
許久,我推開譚浩博,微紅的眼眶中已經沒有淚水,臉上的淚痕也已經幹涸。
臉上悲傷的表情漸漸斂去,除了那些淚痕提醒著男人剛才發生的事情之外,再無其它痕跡。
“其實最艱難的時候都過去了。”我淺笑一聲,“再困難的,真的都過去了,梓恒小一點的時候比現在還抗拒醫院,每次打預防針都跟上刑場似的。”我轉頭,看著譚浩博。
他身後有一盞橘色的落地燈,正麵完全在陰影之中,看不清他臉上到底什麼表情。
但我覺得,不會太好。
“在最困難的時候你沒有出現,你永遠都不需要再出現了。譚浩博,你真的太混蛋了。”
當我在生梓恒前血小板偏低,如果生孩子之後我大出血,死亡率很高。
當梓恒生病被送到醫院,不配合治療,治療之後我接到高額的治療費時……
那些時候,我也會祈禱一下譚浩博的從天而降,然而童話故事裏麵英雄救美的故事並沒有再次降臨在我身上。
每一次出現的都是馮澤溢,是他陪我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對,我混蛋。”
倒是出乎意料,譚浩博竟然這樣就承認了他自己是混蛋的事實。
我怔了一秒,然後從沙發上站起來,“你走吧,這裏不需要你,以後也不會需要。”
譚浩博跟著站了起來,拉住了我的手腕,卻又沒有很用力,隻是跨著修長的腿,兩步走到我麵前,擋住了我的去路。
“你可能不需要我,但是梓恒需要。”他知道,孩子是我的軟肋,如果今天不是發生了急症室那樣的事兒,我這些話一輩子都不會對他說,人一旦有了軟肋,就不再是無堅不摧。
“你憑什麼拿梓恒來說事?就憑你剛才讓他情緒穩定下來,讓他乖乖接受治療?”我冷笑一聲,“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等我們回了巴黎,過段時間他就忘記你了,你還會覺得他需要你?我也不想追究到底是誰擅自作主讓一個兩歲半的孩子在親人沒在身邊的時候就被強行坐長途飛機來到這裏。”
譚浩博扣著我的手勁兒在加大,似乎這樣扣著我就要將我留在身邊的那種力道。
他深深凝視著我,我讓自己的眼神看上去又是那麼的無所謂,帶著一層寒氣。
“我需要你們。”譚浩博深深地凝視著我,不僅僅是在用言語告訴我,他需要我們,更是通過眼神,表達他的挽留,“我現在可以什麼都不要,隻要你們。”
後麵的話,我沒聽得太清楚,隻有那五個字,淡淡的沁如我的心,漾起不小的波動。
“不是你需要我們,我們就一定會留在你身邊。譚浩博,我承認我愛你,很愛很愛,你對我來說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但我不喜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