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三娘見她說的鄭重,便笑道:“八娘有話但講無防,你我雖相識不久,統共也隻見過三四次罷了,但我心中,早當八娘是平生好友的。朋友之間,原就該直言。”
“那就恕八娘胡言亂語了,若是講的有道理,姐姐隨便聽聽,若是無道理,也望姐姐不要笑話,”
八娘吖了口茶,暗道這茶不錯,放下茶懷,這才繼續道:“武姐姐家的泰瑞祥,做的是長久生意,想來武姐姐也不欲圖一時之利,這圖樣上的頭麵首飾,武姐姐不如一月隻推出兩至三套,等這風過了,再推陣出新,上了新款,先前的再讓幾分利,也一樣爭錢,從前買了新款式的,若喜歡,定會再來訂那重新推出的款式,從前未買上的,因前頭的款降了價格,那些原因價高一時躇躊沒買上的,也自會來買。如此,姐姐時有新款式推出,既叫人獵了新奇,又能保證一批老主顧常有生意做,且又照顧了落下的主顧,豈不更好?”
“這主意好。”武三娘拍手,“一時高利,不如細水長流,又能時時吊人胃口,留人注目。八娘真正高見。”
八娘連忙道一句:“武姐姐過獎了。我也不過是看了些書,學了些小計謀罷了。”
頓了一下,才又接著道:“另,姐姐每推出新款,不妨選上一套,訂了限數,隻限數套,多了,拿再大的價錢來,泰瑞祥也不再做,隻是要在那限量供應的首飾上,打上泰瑞祥的標識才行。”
“這豈不是要把生意往外推?哪有這般做生意的?”武三娘不解。
“物以稀為貴,這世上隻有珍貴的東西,別人才不惜千金以求。看著姐姐生意是少做了,其實不然。一樣東西,一錢也是賣,萬錢亦是賣,姐姐隻讓人覺得萬金求之,也值得便行。何況,有了名氣,還怕沒有生意?”
武三姐也是一肚子生意經的聰明人,八娘點化的已夠清楚,說成這般,她若是還不明白,也枉為武家泰瑞祥未來的掌舵人了。
能說出這翻話來,她對八娘再不敢有一絲一豪的輕視。原不過覺得這丫頭有些眼光,有些心計而已,卻沒想到,人家並非出身那經商之家,於生意上頭,卻自家這個生於經商世家的人,要眼光要長遠的多。當下點頭不已。
心思百轉之間,已清楚利弊,不由歡喜一笑,起了身,鄭重的對著八娘福了福身:“武三娘謝謝曾家八娘的提點。”
八娘忙側身讓了:“不敢當武姐姐的禮。”
武三娘便叫了陸娘子來,奉上交子,當麵點清,又略留八娘和七娘坐了片刻,這才親自把兩人送出鋪子,原還欲叫了自家的馬車送兩人回去,八娘婉拒,說是還要在街上買些東西。
等到了街上,七娘才道:“八妹,你與武三娘說的那些話,都是怎麼尋思出來的?”
八娘自不好說,從前她管著若大一個公司,身家數億,這點生意精,不過是皮毛而已。隻笑著回道:“平日我不是看了不少兵書麼?這做生意,其實與那用兵之道,形不同而質同而已,就比如薑子牙獨勺,也不過是奇貨可居罷了。”
七娘伸出如玉蔥指,點了點她的額頭:“就你鬼主意多。薑太公若是泉下有知,聽了你這句話,不定就能氣的活過來。不過,武三娘與我們並不算太熟,八娘也當知道藏拙才是,以後可別什麼話都與人家說,那是武三娘胸襟開闊的,若是那心氣兒小的,豈不是要不舒服?”
七娘說的自然有道理,八娘原也可隻圖買樣,人家怎麼經營,原就和她沒甚關係。
隻是,作為這個時代的女性,她十分欣賞武三娘子的性格。也知道在這個時空,女子本就交遊不廣,能遇上一兩個知已,很不容易,她希望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因此分外珍惜武三娘這麼個人,連帶的,也不希望武三娘看扁了她曾八娘。另一個原因卻是,她希望她的圖樣,在武三娘心中亦是珍貴的。
什麼東西最珍貴,難求的東西才珍貴,她武家泰瑞祥鋪子裏的首飾難求,自己的圖樣自然就跟著水漲船高。武家的生意好了,她的回報才更豐厚。否則,便是三十貫一張,她一月買上三兩張,又能頂上什麼事?
最重要的是,她能畫出的好圖樣,到底有限。等這些款式成了氣候,別人未必仿不出來,首飾又不是什麼高科技的東西,要仿製太過容易,與其讓別人最後跟了風,還不如在此之前,就讓泰瑞祥打出自己千金難求的名氣來,才更容易站穩了腳。
武家的生意穩了,她的進項才能穩中見漲。
“知道了,我聽姐姐的話,以後在外人麵前,絕不亂說話。”因是自家姐姐,才會直言相勸,八娘知七娘的好意,笑嘻嘻的應了。
身上揣著一百八十貫的交子,兩人拐去了綢布莊,因朱氏念著曾不疑要去臨川,也當送些禮物,到時候拜會親朋友,也好往來應酬,隻是前幾天忙著端午節的應酬,沒得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