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這翻言論,他實在聞所未聞,對他的觸動之大,遠勝任何聖人之言。聖人們隻交給他們這些讀書人行世的道理,聖人隻給他們規劃出了理想世界的模型,可聖人卻沒有告訴他們,要創造那樣的世界,需要走怎樣的路,付出怎樣的努力,用怎樣的方法。
因此直到馬車行到八娘所住的宅邸時,劉永同都一直在沉思。
待馬車停下,八娘下了車,給劉永同行了辭禮。劉永同笑道:“待這幾日你事情忙完,便我去家看看你嬸娘吧,前幾日還念叨過你來著。”頓了一下,又道,“你今日這話,倒是叫人深思,我還有些未想明白的地方,等過些日子,你得閑了,再與我好好說道。”
八娘自然笑著應好。送走劉永同,隨後跟來的蒼耳也下了馬。兩人一道叫了門。等洗漱完畢,蒼耳過來尋她說話:“我聽說今日之事,辦的十分順利,卻不知道南豐那邊如何了。”
她在泉州出了十萬貫。南豐雖是縣城,但該分攤到南豐喜來登的款項,該出的,也還是要出的。且她在南豐大手筆拿了十萬出貫來,這事兒又不是什麼能瞞得住的事情,雖說現在是以商會的名義出的錢,淡化了個人的影響力,但十萬貫就是十萬貫,以後又如何向南豐的知縣大人交待?
這事兒,八娘也是思慮了很久的。南豐如何與泉州相比?她就算把這十萬借給南豐的縣衙,也不過是大海裏的一粒大些兒的浪花罷了。事情的輕急緩重,她還分得清,這世上沒有人行事能完美的叫所有人都滿意。
但南豐城該分攤的錢,借還是得借的。她之前早就武三娘去了信了,希望到時候武家能借兩個兩萬貫,先把這事兒給圓過去。若是知縣大人是個通透的,也不至於會怪她在泉州出了十萬,而南豐隻拿出分派的數目了。
一來南豐與泉州不好比。二來她的生意雖在南豐起家,但南豐現在的產業,不過占她所有生意的不到一層而已,她真正的根基在泉州。所以這兩處,根本不可能同等對待。
蒼耳擔憂的有道理,不過八娘最擔心的,反倒是福州三叔父那邊。
福州與泉州的情況相差不多,若是兩州借款的金額相差太大,未免難看。八娘之前也是給三叔父去了信,把自己的想法與三叔父說了的,隻不知現在情況具體如何了。
她雖想領著泉州的商人們專美於前,但就大的方麵來說,若是泉州那邊最後的情況很好的話,於整個商人這個階層而言,總是好的。
“李老爺可有提過咱們與永興的木材生意的事情?”蒼耳又問。
八娘笑道:“放心吧,木材生意是大事情,對永興和我們喜來登都一樣。若不出我所料,這幾天等小商戶們籌資的事情忙完,永興就該主動找我談了。”
如今她才是甲方,該拿的架子還是要拿的。這幾年的磨礫,讓她的性格比前世時更為沉穩,每天掛在臉上的那無害的笑容,不過是在扮豬吃老虎而已。若誰真當她如表麵那般無害,那吃了她的虧,實在不是她的事情。
李永興自然是想等她先開口,而她也一樣。隻看誰的底線更底而已。她雖會記著當年李永興的人情,但人情她會以適合的機會與方式清清楚楚的去還。若是方式不當,你就是早還了那人情,人家也隻當你永遠欠著。
在商則言商,生意就是生意。
“等這邊的事情了了,咱們也該回南豐一趟了。”蒼耳歎道。
她雖無家,卻是在陸家長大的,生活多年的地方,離開一年之久,說不想,那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