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悅溪站在門口,看著屋簷下那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像是一條鮮活的生命突然間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氣神,變成了一棵枯朽的老木。

帝空玄的手段果然無與倫比,知道端木沉舟一生的使命就是要扛起整個端木家族,所以他沒有徹底將端木家族毀掉,更留下了端木沉舟的性命。

他要讓端木沉舟親眼看著,自己要用一生守護的家族,一步一步在他的手裏,被蠶食,被毀掉。

這才是最嚴酷的懲罰。

她緩緩握緊了拳頭,走上前去,在他麵前站定:“好些家族聯合著,要過來了。”

端木沉舟頭也沒有抬,淡淡地應了一聲,顯然不是全無察覺。

“你就打算這樣消沉下去了嗎?”胡悅溪問道。

端木沉舟終於舍得抬頭看她,目光卻依舊無神:“你是來嘲諷我的嗎?”

胡悅溪對他生不出嘲笑的心思,也生不出怨恨,她沉默片刻後,道:“你上次問我,在源東邊關城,我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端木沉舟終於有了些反應,他挺直了脊背,呆呆地看著她。

胡悅溪掙紮片刻後,道:“是。”

她拉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腹部:“那日過後,我有了你的孩子。但是我以妖族秘法,洗去了你的記憶。”

端木沉舟被這個消息打的回不過神來。

胡悅溪卻自顧自道:“妖族的皇族,要懷胎三年方可產子。如今已有近兩年了……我還在想,這個孩子留不留。”

“我……”端木沉舟似乎想要出挽留的話,可是話到嘴邊卻又打了個結。

胡悅溪笑了笑:“我知道你心裏裝著的人是我的堂姐,但是真可惜,這個孩子卻是無辜的。”

端木沉舟終於站了起來,臉上出現了些許的光彩。

“她……現在怎麼樣了?”

“江族長已經治好了她臉上的傷,過兩日,她就要閉關了。等她出關,便是她與姐夫化神之日。”胡悅溪露出了一抹喜悅的神色。

端木沉舟垂下了手,恍惚間像是兒時便一直牽在手裏的那根風箏線,今日終於斷掉了。

那些所有的回憶,溫暖的,快樂的,悲贍,痛苦的,全都消失了。

胡悅溪轉身,道:“若你能將端木家族保住,再來妖族尋我吧。”

端木沉舟的胸口有血液奔騰燃燒,叫囂著要他把這個少女留下來,留在身邊,她就像是一枚突然出現的火種,點燃了他黯淡前程的所有光。

可是他沒有叫出口。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如茨不堪,如茨……配不上她。

……

端木意在珈藍族族長江疑的調養下,很快可以活蹦亂跳了,就是臉上的紗布有些煞風景,不過前日裏拆下來換藥的時候她看了一眼,容顏已經恢複地七七八八,隻剩下一些淺淡的痕跡。

她並不擔心自己會毀容,隻要這條命留住了,一切都還有希望。

而她的修為,也在這一場風波中,產生了鬆動。如同一顆春筍,頂著泥土鑽出了一個角,而後開始一夜之間瘋狂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