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曆一千零六年,戰火遍野,蒼宇望月二人隱居絳霄廢宮,育有一子,時年六歲。幽冥地府覬覦蒼望夫婦手中金魄靈石,派山座使與之決鬥。然是日蒼望不知所蹤,座使轉而殺其幼子……”
?——《月靈史記》
暮春,夜風微涼。
一個身著羽衣的小男孩抱著膝蓋坐在絳霄宮冰涼的台階上,一雙湛黑的眼睛俯視著大地。層層疏雲遮蔽下,地麵上魔獸的嘶叫聲與刀兵相擊聲隱隱傳來,震得小男孩耳膜有些發痛。
陪他一起呆在這台階上的,是一隻渾身雪白羽毛的雪鷹。這雪鷹是雲海聖鳥,棲息於天外雲海南邊的霜風林,卻似乎留戀絳霄宮這塊舊地,總飛來這裏緬懷,久而久之,倒與這個六歲的小男孩成了朋友。
男孩也收集了雪鷹的落羽編為衣衫穿在身上,竟然十分禦寒。這夜,他又對老朋友嘮叨了起來:
“哎,你也一定很奇怪吧,好像自從我生下來,地麵上那些人就一直在打了……也不曉得他們打來打去究竟是為了啥?”
“爹娘出去好久了,好餓……”
“你是不是也餓了?等一下我娘回來,你不要那麼快飛走,我叫娘煮東西給你吃。”
他說著拍拍雪鷹的頭,雪鷹金色的眼珠一轉,望望南邊的天空。小男孩也向南天望去,隻見一片暗雲洶湧,難道那裏是這雪鷹的家麼?
男孩隻得說道:“你都陪我一天了,你爹娘一定也想你啦,回家吧。”
雪鷹似乎聽懂了他的話,振翅遠飛,很快消失在了黑藍的夜空中。男孩目送朋友遠去,小手在空中使勁揮了揮:
“明天再來啊,我等你!”
似乎聽煩了那些打打殺殺的聲音,男孩很快捂起了耳朵,將頭扭到一邊,望向空中高懸的圓月。
殿閣的斷牆後卻閃現出一白一紫兩個俏麗的女人身影。冷冷月光照耀下,兩人周身波光湛湛,仿佛是從靈泉中化出的仙女。她們似乎在這裏躲了許久,終於開始竊竊私語:
“師姐,咱們在這兒‘靜觀其變’都一整天了,還是不要等他發現我們,直接過去問問他到底是不是蒼宇跟望月的兒子吧!”身著紫衣的女人說道。
“還不能確定他就是水之守護大人所找之人。你如此耐不住,隻怕是急著回去嫁人吧……”白衣女人對答得不緊不慢,一雙寒冰般的目光仍射向遠處的男孩,根本沒瞧旁邊的師妹一眼。
“師姐!”紫衣女人看著一身喪服的師姐,想到她是丈夫新喪心中哀慟,也不好還嘴,隻說道,“可是,你女兒若晴不也在家裏等著你……我們快快了結此事,好回去與家人團聚。多待在這裏一刻,便多一刻的危險!”
夜風吹拂著白衣女人發髻上的白花,看看天色,的確不容再耽擱。如果水之守護大人所料不錯,不過半個時辰,幽冥地府的人就會來找這孩子的麻煩。
“那好,我們過去問問。”白衣女人說著,兩人一道向那個小男孩走去。
坐在台階上的男孩原本出神地望著月亮,卻聽到一陣琤瑽的水聲,如一條淺溪緩緩流過。他不由驚訝得扭過了頭,隻看到兩個仙女般的人物盈盈立在自己背後,那個穿白衣的神情冷漠如冰,穿紫衣的卻神采飛揚,一雙秀目不停地瞧著自己,還在自言自語些什麼……
“呀,這個小男孩長得……真可愛呢!黑溜溜的大眼睛,鼻子這樣高挺,是個美男胚子……啊!”紫衣女滔滔不絕誇起這男孩子的容貌,被一旁的師姐狠狠掐了一下胳膊,這才抱歉得衝師姐吐吐舌頭,對男孩說道:
“小弟弟,你是誰,為何會在這裏?”
“我叫天亦,一直住在這裏的,你們又是誰?”男孩站了起來,光著的腳丫踩在石階上,卻沒有絲毫受凍的顏色。
紫衣女答道:“我叫淨容,這位是我師姐輕仙,我們都是水之守護大人的弟子。你聽過水之守護大人吧?她叫瀲灩,是漪淪山微瀾門的門主,鎮守北方的精靈。”
她說完衝師姐使個顏色。輕仙點點頭,對男孩說:“天亦,你不會是一個人生活在這裏吧?你爹娘呢?”
“爹娘說,下麵在打仗,所以我們一家人上來避難的。他們早上出去了,很快就回來的。”小天亦似乎對什麼水之守護沒大聽說過,一臉的迷茫;不過一提到父母,他的眼神就變得暖洋洋的,似乎一點沒有焦急和恐懼。
這個眼神……浩渺的星光在他眼睛裏快要裝不下了,一時揚揚灑灑在他的身周。輕仙不由為之一震,錯不了了,隻是這孩子似乎對往事知之甚少。連他父母都未提及,旁人更要守口如瓶。不該讓他知道的事,就永遠不要讓他知道。
她眼神示意淨容,從懷中摸出一條天蠶絲劍穗,遞到天亦手中:
“這個東西,你很熟悉吧。”
“這是爹爹的!是,是那把劍上的……”小天亦一眼認出了這銀白色的穗子,將它緊緊攥在手中,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