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吃完後,小沙彌們都各有各的事情要做,有的打掃,有的去前麵迎善信,有的去後山砍柴。
而季莨萋也有她的事要做,她到了長元殿,果然看到坐在角落裏正在打瞌睡的普俎大師,她笑眯眯的走過去,從桌上的簽筒裏抽了一支簽,遞到普俎大師麵前,刻意咳了一聲,壓低了聲音,變了一個音色,和氣溫柔的道,“大師,這個是什麼簽?”
正睡得酣甜的普俎大師順手麻溜的從一邊抓過一本書,準確無誤的丟到麵前,不耐煩的咕噥,“自己看。”
季莨萋無言的悶笑一聲,無奈的道,“可是我不認識字。”
普俎大師毫無責任感的隨口就道,“那說明你與佛無緣,走吧。”
不認識字就是與佛無緣,那這世上豈不是一大半的人都與佛無緣,原來佛還歧視文盲?
“小時候一遊仙道士從我家門前路過,說我天生與佛有緣,還想將我拐到尼姑庵去,怎的到大師這兒,我就成無緣了?”小小的聲音有些委屈的道。
普俎大師被纏得煩的不行,怎麼一大早的總遇到這種事,他揮了揮胳膊,眼睛依舊沒睜開,洋洋灑灑的道,“道士拜的三清,尼姑拜的觀音,這是和尚寺,拜的釋迦摩尼,你跟他們有緣,上他們哪去兒,來錯地方了。”
季莨萋簡直哭笑不得,想了想,又道,“可是我就喜歡拜釋迦摩尼,您說怎麼辦呢?”
“我說你這個人……”普俎大師終於被逼的抓狂了,眼睛一瞪就跳了起來,揮著的拳頭猛的一聲砸在身前的桌子上,咚的一聲,發出巨大的聲響。可待看清對麵那滿臉無辜,年介十二的少女,他突然喉頭像膈了根骨頭似的,滿臉鐵青。“你這臭丫頭,怎麼又是你,每天早上不睡覺就來找我大和尚的麻煩,出去出去,長元殿不歡迎你。”
季莨萋被強製驅離,站在門口依舊笑眯眯的盯著罵罵咧咧的普俎大師,見普俎大師瞪了自己足足七眼,才心滿意足的轉了步子,走向寺廟的另一頭。
秋染、小巧、靈竹、高暢跟在她身後,四人彼此對望一眼,接著集體撫了撫額,這下一站去哪裏,她們已經熟門熟路了。
一個早上,季莨萋走遍了所有的佛殿,從長元殿,到大生殿,到璞珍殿,甚至連管轄佛經的下書殿也去了一趟,騷擾完所有的守殿大師,犯下眾怒後,高高興興的離開了。
到了下午,季莨萋按照上午的路徑,又走了一遍,這和她前幾天的路徑一樣。
守殿大師們氣得不行,試問一下,連續幾天被同一個小丫頭砸場子,一天還砸連續砸兩三次,是個人也受不了,而且這小丫頭有時候還刻意等到有善徒的時候才進去找茬,弄得他們更加頭疼不已。
終於,有人受不了了,普升大師急急忙忙的領著小沙彌跑到代主持,天涯禪師的禪房裏,門都沒敲就衝進去,“主持,又有個三個善徒被季小姐趕走了。”
天涯禪師背對大門,眯著眼睛靜靜的盯著頭頂上的白玉泥胎,口中念念有詞,細細一聽,便能聽到他在念經。念的,卻是梵文。
等了半天,感覺自己似乎被忽視了,普升大師沒好氣的加大了聲音,再說了一次,“主持,您看看是不是去勸勸季小姐,她現下已將寺廟當成了玩耍之地,這實在是讓我等為難至極。”
天涯禪師繼續念經,那虔誠的摸樣與他頭頂上的白玉佛如出一撤,盡是莊嚴肅穆,帶著悲天憫人的神聖莫測。
“主持……”普升大師終於動了氣了,雖說和尚伺佛,卻也沒到佛那種境界,這喜怒無常要是平時普升大師還能控製,可是這幾天他被折騰得眼瞅著瘦了一圈,那火氣,也實在是控製不住了。
偏偏每次跟這個代主持告狀的時候,代主持都一副“我沒聽到,我什麼都沒聽到”的高深莫測樣,這就像一圈打在棉花上,任是脾氣再好的人,也免不了心生暴躁。
終於,像是感覺到了身後人的怒火,天涯禪師俊美的臉龐未動,聲音卻大了一些,“佛門乃是方便之門,我佛慈悲,對萬物便該存著寬容大度的心境,普升,你道行不淺,怎的這也看不通透。”
普升大師有些臉紅,被一個比自己年紀小的人批評,誰都會拉不下臉。但想到輩分上的問題,普升大師又釋然了,天涯禪師可是他師父極空禪師的師弟,算起來也是他師叔。雖說師兄弟之說,隻是自家師父一廂情願的說法,但人家天涯禪師從來沒承認過。
“那依照主持的意思,我等該是繼續容忍?”
天涯禪師突然停下手上的木魚,睜開眼睛,轉頭看向他。
被他那攝人緊致的眼神鎖住,普升大師隻覺得喉頭發酸,整個人有點搖搖欲墜,這就是大聖禪師的眼神,光是那目光,就足矣將人心靈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