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羅地網針(1 / 2)

四下裏黑漆漆的,漫無邊際,風聲裏似乎隱隱聽見不知什麼發出的吼聲。“是大蟲?熊瞎子?啊,是了,鳴鴻山莊的莊丁曾說,這山裏常有金錢豹出沒。”我躺在地下,半邊身子都泡在泥水裏,背後劍傷更令我苦不堪言,潮濕的泥土味,落葉腐壞的黴味,時時鑽入鼻中,這滋味要多難受,便多難受,想坐起來,渾身卻酸軟無力,竟是一動也不能動。

希兒調皮耍賴的笑聲,漸漸消失在潑墨似的夜色裏,四周忽然靜下來,我心中一陣恐慌,她們說話時,雖然看不見,卻知道她們就在我身邊,此刻猛地一下沒人說話,明知她們還在,仍會覺得,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就剩下了我一個人。念頭一起,心越來越慌,幹咳一聲,道:“生受你們了,都有傷,還為我費了這麼大的力。”兩個人在這濃得化不開的夜色裏,大概跟我一樣恐慌,我話音剛落,便聽到兩人都輕舒了口氣。

希兒道:“你要多謝謝宮主姐姐了,她把你從鬼門關拉了回來,看你昏迷不醒,還得背著你,在這該死的大森林裏躲來躲去,她手也破了,衣裳也破了……我的衣裳也破了。”聽希兒這麼一說,我腦中浮現出這樣的畫麵,一個又尊貴又好看的女人,負著一個又臭又沉的男人,在一片原始森林裏,跌跌撞撞,四處躲藏,盡管知道這個女人肯定不是看上了我,但仍然心存感激,不住口的道謝。大概受不了我的囉嗦了,慕秋水道:“好啦,好啦,耳朵磨出繭子了!你救我在先,我救你在後,有什麼好謝來謝去的?”

慕秋水不耐的說完,四周又隻剩下黑暗與寂靜,我忍不住又道:“不謝就不謝,你道我很想謝來謝去麼?做做樣子而已。”希兒道:“你是做樣子麼?鬼才相信!”我道:“若是我說的話,不管是當官做老爺的鬼,還是跑腿打雜役的鬼,連他們都信了,那我可真就了不起了。”

一說起鬼,希兒尖叫一聲:“喂!不要嚇人!”在這夜濃如墨的地方,我也冷不丁打個寒戰,立馬轉移了話題,道:“你們知不知道,我現在最想什麼?”希兒好像怕得厲害,往我身邊挪了挪,道:“想什麼?”我道:“一張又大又軟的床,就像天香閣那樣的床,最好能跟宮主姐姐、希兒妹妹一樣的香;再來一大碗又肥又膩的東坡肉,咬一口滿嘴流油的那種,能再來一壇老酒,那可就更好啦。”

我自己的肚子,被自己說得咕嚕嚕亂叫,黑暗中聽見不知誰肚子也跟著叫了起來,另一個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我哈哈一笑,道:“我還道人長得好看,不但看起來賞心悅目,還能當飯擋饑擋餓。”慕秋水恨恨的道:“就你會貧嘴!”肚子叫喚,對於慕秋水而言,大概如當眾放屁一般,是她從所未有過的失態。

我又用力想坐起來,手腳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一點也不聽使喚,苦笑道:“原想帶你們脫險,現在卻拖累了你們。我怎地像個廢人一樣,胳膊都抬不起來。”慕秋水疑惑道:“不對啊,你的傷該沒甚麼大礙啊。”我自我安慰,道:“歇歇可能就好了。”忽然想起來什麼,又道:“我飛起來的時候,好像被甚麼叮了一口,麻麻的,癢癢的,是不是被蛇咬了?還是中了有毒的暗器?”

慕秋水似乎鬆了口氣,吃吃笑了起來,道:“希兒來,咱倆個用土把他埋住,隻露口鼻出來。”希兒驚道:“幹甚麼?南生哥哥雖然喜歡胡說八道,可也不能把他活埋了啊?”慕秋水笑道:“想到哪兒去了?逼退麵具人時,我慌裏慌張的,射出的天羅地網針,竟誤傷了他!”說著在身邊摸來摸去,大概摸到了根樹枝,在我身邊挖起土來,希兒聽見動靜,忙也過來幫忙,黑不隆咚的,從我肚子上踩了過去。我“啊唷”一聲,希兒“哎呀”一下,隨即笑道:“對不住,對不住,我以為踩到了什麼野物,軟軟乎乎地,還狠狠踩了一腳。”

饒是雨後泥土鬆軟,二人也費了好大勁,才挖出一個坑,把我拖了進去,又將挖出來的泥土回填,密不透風的將我埋了起來,隻剩下個腦袋在外邊。雖埋得不深,可我仍覺呼吸不暢,心中不禁恐懼,把人活埋了,又該是怎樣的噩夢?兩人扔掉樹枝,坐在一旁休息,不住喘息,希兒歇過氣來,問道:“姐姐,為甚麼要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