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沒有和卿舒尹離開,並不是我又多留戀樓的生活,隻是我並沒有回去的理由和必要。而且我始終不是卿玥尹不是嗎,何況我其實很清楚,對於一個世家大族來說,有一個逃婚下落不明的長房兒子,比有一個斷袖且當過小倌的長房兒子好的多。其實有時候所謂人言可畏,也是要到了一定高度的時候才會有那種可以毀滅一切的力量的,也正因為此比起親情,那樣的大族真正在乎的更時候總會是麵子。
卿舒尹並沒有強迫,原因應該與我想的一樣。然而他畢竟是個溫柔的人,他將帶來的所有積蓄都留了下來,甚至若不是我提醒都忘記自己也是需要盤纏回鄉的。然而他到底也是個未染塵埃的公子,他並不知道這些錢財對於一個當紅的倌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最後我還是收了,不為那錢財本身,隻為那份世家大族中難得的親情,我終還是相信,這人在得知自己弟弟離開的時候真的自責傷心過,有這樣一個哥哥我為玥尹感到欣慰。
然而這人的離開卻並沒能同時帶走這人言語帶給我的焦躁,其後的日子裏我竟然開始日日夢魘,從未間斷。
在那無邊的夢魘裏,每一次都有著不同的開頭,卻每每到了最後都有相似的結局。那一地的緋紅,那粘稠的觸感,那癲狂的笑聲,夜夜侵擾著我,從不稍息分秒。
時間一天天的流逝,我開始變的越來越不安,甚至開始懷疑身邊的一切,懷疑我現在身處的不過是個夢,不過是個太真實的夢,真實到讓我誤認為是現實罷了。
漸漸的我越來越分不清現實與夢境,而這種被我極力壓製的情況,終於在清洛的突然離開時達到了高潮。
然而連日來處於恍惚中的我其實是並不知道清洛離開的,然而我卻鬼使神差的在清洛離開的第二天的清晨,自己偷偷的溜出了風塵,身無分文。
我沒有想跑,從沒想過,那是我的贖罪,沒必要逃離。我僅僅是覺得這一刻我必須要去一個地方罷了,雖然我並不知道那個地方到底在哪裏,但是我還是堅信著那份必要,隻因為那似乎是從靈魂深處傳來的指引。
其實一直以來都是我在壓抑,不願去深究吧。我茫然的想,然而也許此刻真的到了要去求證的時機,我沒有會告訴任何人,沒有求助於任何人,因為我知道,那是我必須自己麵對的,亦如當初我認為那些罪孽是需要我自己親自去贖的一樣。原來我的人生一直以來就沒有別的出路,沒有別的選項。
我跟隨著記憶裏也可能是夢境裏的路摸索著,不知尋找著走了多久,隻記得一開始還能感受到饑餓,後來卻再難有饑餓的感覺,憑著意誌我終於在一個黃昏找到了那個存在…
那是一處小土丘,不算高,荒草叢生,在這個本就荒涼的地方幾乎毫不起眼,甚至還有無數與其幾乎一摸一樣的存在。然而我就是清楚,我要的答案就在這裏,因為從那泥土的氣息裏我感受到了靈魂的共鳴。
我早已沒了奔跑的力氣,隻得蹣跚著腳步爬上土丘,如遊魂一般漂到那棵孤單的槐樹下。
身上沒有帶任何的工具,我甚至沒有多做考慮就用手一點點扒開樹下的泥土。從沒幹過重活的手指,因為泥土中摻雜的碎石被劃開了一道道交錯的傷口,血液隨著挖掘的動作與泥土融為一體,指甲被掀起一片血肉模糊,然而專注如我卻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固執機械的重複著自己的動作,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執著什麼,甚至不十分清楚我要找的是什麼,然而當泥土中顯露出第一塊白骨的瞬間,心中那翻湧的記憶讓我終於瘋狂的大笑起來。
上天似乎是要懲罰我一般,雷霆降下大雨傾盆,我終於停止了狂肆的笑聲,漸漸變成了聽不出意義的哭喊,然而即便是哪發泄似的喊聲也被陣陣雷聲淹沒不見,淚水混著雨水消弭在衣服泥土裏蹤跡皆無。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真相會是像個樣子!
我跪在雨裏緊緊抱著懷中冰冷的骸骨,任由眼中的血淚將白色的骨骼染紅。
我愛你啊,比生命還愛,為什麼竟然是這個結果呢?為什麼呢?是我的孽嗎?是我背負的債嗎?原來我不過是在前世欠了你債的陌生人嗎?最終我果然隻是你圓滿路上一次早被設定好的劫數嗎?
那麼我是什麼?隻為了成全你圓滿的存在?一個愛著你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