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過完年後我的右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也請過大夫吃了藥卻也沒甚作用,本以為終究這個六王爺是要給我招來禍患了,卻沒曾想竟然是宿命也要來插上一腳斷我的財路。
說到跡顏,其實我對他的感情和別的倌是有些不同的,記得我剛帶回這個孩子的時候染諸還曾經狠狠的取笑過我,說我這哪是給自己找個徒弟,分明是給自己養個兒子。的確對於跡顏的放任讓我很難真的把他當成賺錢養老的工具,這孩子對我對樓都是特別的,也許因著他那小倌中難得的純粹和堅持,然而孩子終究要長大,有些東西終究要他自己去嚐試去接觸。
那個什麼軒的我很不喜歡,不是因為他會帶走那個孩子,而是他那雙滿是算計的商人眼,對於跡顏的執念我是早就知道清楚的但是因著各種原因本以為也不過是永遠完不成的夢罷了,沒有點破因為我清楚活在風塵裏人總是要有些念想才能生存,比如茶之於遠音,霸道之於柯央,看戲之於染諸,金錢之於我,然而念想終歸隻是念想,觸碰了實現了卻並不一定是好的,所以我也生氣我也猶豫,雖然開出那五百黃金的價格卻從心底希望那人不過是逢場作戲拿不出來,然而命之所以是命,卻正是因為那誰也無法改變的注定。
跡顏的車是清晨離開的,我知道也許他再也回不來了,不是身體而是那份幹淨的靈魂,那個晚上我第一次留宿了六王爺,不是因為生情不舍,而是因為我想找個人聊聊,而這個人卻不能身在風塵...不記得聊了多久不記得聊了什麼,隻隱約記得那雙朦朧卻深邃的眼,那隻溫暖似曾相識的手,和那似有似無劃過臉頰的苦澀液體,然後一切的一切交織在一起纏纏綿綿將我帶進了粘稠如江南煙雨一般的夢...
風塵往往是最無情的,跡顏的離開一開始的確使很多客人唏噓不已,然而終究是被新進的俊俏小倌慢慢壓過了那些惋惜歎語,樓已然熱鬧然而我卻再也沒收過徒弟也沒讓任何人住進跡顏的房間,也許是不願再想起那個幹淨的孩子,也許是怕聽見不好的消息,總之在那個孩子離開的第二個月跡顏這個名字幾乎成了樓裏默認的禁忌。
然而我終究還是再次見到了他,那個失了光彩沒了魂魄成了布偶的跡顏,不是不心疼,然而再他選擇回來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要麵對的是什麼,畢竟風塵是無情的它的殘忍在於無差別的對待任何成為過去的倌,從不留情。
跡顏紅牌子掛出來的那天即便是心硬如柯央世俗如染諸都皺起了眉頭,樓裏的老人都歎起了氣,那一刻我才發現,對於跡顏,不僅僅是我,也許曾經很多人都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希望,然而入了風塵又怎麼還會有希望呢...
之後的跡顏渾渾噩噩放浪不羈,似是在懲罰自己卻也在無形之中懲罰了樓裏的所有人,不該有的執念不要有,不該做的選擇不要做,因為你是倌,因為你不配...
對於紀秋釤的出現說不驚訝估計連我自己都不會相信,一開始我隻當他是個念舊的客人,卻沒想到他竟然和那個什麼軒的抱著同樣的心思,不過能記住他的全名這一點還要感謝他那鍥而不舍堅持不懈的送銀子的行為,對於他我其實也是並不喜歡的,不同於那個軒的算計,而是因為這人眼中那看上去有些不切實際甚至可笑的執著。跡顏的墮落是他自己的選擇,一個自己殺死自己的人,難道真的還能讓他自願醒過來嗎?對此我是不信的,然而卻還是願意抱著期望的默許那人幾乎影響到樓生意的舉動,記憶裏第一次不為了錢而做了讓步。對此那個六王爺還不高興了好久,最後還是在我騙了遠音好些好茶之後才終於有了個笑模樣,否則他那個皇家氣場一沉臉,我的生意豈不是更加沒法做了...
後來的事,看似順理成章,卻終究因著前事在我心裏生了個疑影子,我找了那個紀秋釤,第一次沒收銀錢的見了客人,他的回答很漂亮,任何一個人都會心動,然而也許是我心老了活著生死看的太多,其實我並不十分相信他,然而跡顏終究還是又走了,也許從一開始,從我帶回來他那一刻到現在,他都從來不屬於這個紛擾複雜浮華的風塵,然而不管他走到哪裏他都會是我的弟弟,隻要他需要,我想我還是會給他留下一片天地的。
這次他的房間是我親自分配的,收拾了他所有留下的物品,那間房間分給了今日比較紅的一個新人,對那個孩子我會思念,卻並不想再見到他,紀秋釤對於他也許不是最好的,卻至少還可以信任。向遠音討了一杯茶,慢慢走回自己的後院,月下一個熟悉的紫色身影靜靜的站在院門前,嘴角不知不覺間牽起一抹淺笑,突然發現被這人養著似乎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