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曆經了誰單薄的生命?誰荒蕪了誰的流年、豐富了誰的智慧?
法度轉目須臾,即便他已經很有了一段自持,但是這便是機緣的作弄,這一份未了斷的緣份就非得了斷,不然永遠無法順心隨意……他在麵對普雅的時候,就在方才,目染著她眉目間那一抹黯淡的色彩,他的心湖倏忽便又有了生就波瀾的征兆。
普雅亦沉目,心緒百端,堆疊一起卻又隻覺得什麼都是放空無物了!這未嚐就不是一種物我同化、無我自在的境界吧……
思量又起,法度嚐試著將話題往他所想發展下去的勢頭上引。他平複了一下微零的心緒,即而重又轉目,沉了堅定的目光看著普雅,聲色溫和又穩重:“其實女王對於貧僧……未必便是真正的愛情。”冷不丁的,這一句說的不加兜轉、又突兀非常!
普雅一激靈,猛一下揚了眸子向他下意識看過來。
法度毫不避諱的觸碰這個話題,這般的直白讓普雅吃驚。
即便這些日子她已經有意無意、或委婉或直白的向他表達了自己對他的愛,但是他還從未對自己有過回應,且一位清淨的修行者此刻卻冷不丁說出這“愛情”兩個字,又是這樣不加兜轉,委實令普雅心驚……又伴有不好的感覺,因為她覺的法度既然挑破了這窗紗不再避諱,那麼便一定是下定了一個決心。這樣的感覺使普雅惶恐,為那可以預見到的離別。
不理會普雅的遲鈍未語,法度啟口繼續,口吻不變:“浮世之人皆說愛情,但大多都隻是一時興起的‘愛’,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愛、情’。”該有著重的地方,譬如“愛”字和“愛情”兩個字,他都有了著重,但是“愛情”二字的著重點落在了這兩個字上,且是一字一頓的。
普雅依稀間回了回神,但整個人有些木納,因為此刻的法度似乎又在她麵前為她打開一扇窗子、掀起一簇幃幕,將她牽著引著步入了另外一處全新的空間、領略另外一方因充斥著未知故而新奇的世界:“什麼……是愛情啊?”她一頓,眨了一下眸子。旋即又忽而覺的好笑,自己一個俗世的在家人,卻要去問一個清淨的出家人何為俗世的愛情?這自是不免好笑的很了!
可其實,普雅的問題問得委實是有必要的,因為別看這大千世界芸芸蒼生何其眾數,有情世間皆以為自己熟諳了情愛參透了情禪,可其實真正明白其真諦、看穿其奧義的未必有幾個!就也如別看佛法廣播、僧門僧侶與信眾數多,看似皆是口誦佛經潛心修持,可最終當真能夠往生淨土佛國的委實沒有幾個一樣,更莫說成就果位成菩薩成佛了!
迷了就是迷了,揣著明白刻意做糊塗的、認識到自己糊塗卻依舊不能明白的、分明是糊塗卻又總覺的自己是明白的……這類的在家出家人都不在少數!
而天下門派其實同出一源,皆出於一個天道自然。參悟一門之後引申著悟透徹了其它所有,雖然不易,卻也不是不能達成。故而,法度一個自幼便出家修持的清淨僧侶,卻懂得何為凡塵俗世間真正的愛情,委實也不能算是稀奇。
法度單手負後,徐徐的踱步至屏風前,旋即穩聲啟口,麵目自是睿智:“‘愛’與‘情’是不一樣的。”於此淺頓,“‘愛’是歡喜、是渴望,‘情’是依賴、是顧念。隻有‘愛’而沒有‘情’,那隻是一時的風流與輕浮;隻有‘情’而沒有‘愛’,那隻是單純的不能分開與一種習慣、亦或是某種責任。這都不是真正的愛情。”頷首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