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綺竹聽到赫連伽的話怔住了,雖說他說得並非全無道理,但燕邵畢竟是北疆三皇子,即便是被送來和親,也是以北疆王族的身份送過來的,赫連伽這麼輕易地將他拋了出來,著實令人震驚。
一旁的蕭錦靈冷哼一聲,嘟囔道:“真是個孬種。”
林綺竹聞聲望去,隻見蕭錦靈眼中滿是鄙夷和不屑,對燕邵似乎一絲好感也無。
也難怪,就連北疆使臣都能如此不顧燕邵顏麵,誰還能將他放在眼裏呢?
燕邵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沒說跪也沒說不跪,就在太極殿中這麼站著,目光空洞,仿佛是個假人一般。
“既然使臣都這麼說了,三王子,您是不是應該表示一下?”坐在一旁的大臣看著燕邵莫名的態度有些急了,催促的語氣雖然柔和,可說出的話卻如刀子一般鋒利。
“是啊,三王子既然來我中原和親,那便應該守中原的規矩,不然的話,反倒是顯得北疆不誠心似的。”又有一個大臣譏嘲的聲音傳來,他瞥了一眼赫連伽,似乎是在有意指向赫連伽方才口中的“誠心”。
聽到此話,燕邵忽然動了動,就在大家以為他要出言反駁之時,卻見他一隻腿後退一步,雙腿緩緩跪在地上,而後衝著皇上深深地磕了一個響頭,說道:
“燕邵叩見皇上……”
走進太極殿之時,他說的是“北疆三王子燕邵”,而現在,他省去了“北疆”二字,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這大概是他留給自己和故土最後的尊嚴。
他知道,大臣們方才的羞辱和逼迫,不過是為了提醒他們戰敗的事實。此次的邦交亦不是出自於和平與友好,而是中原大國對北疆小國的憐憫罷了。
北疆毫無選擇,燕邵亦然。
燕邵這一跪,眾大臣們終於住了嘴,看向燕邵的目光中也多了許多探究。
赫連伽卻站在一旁冷哼一聲,目光中寫滿了輕蔑。
林綺竹見此在心中微微歎息,若不是燕邵此時正俯首跪在此處,恐怕看到自家使臣如此神情,定然會是錐心得疼吧。
“平身吧。來人,賜座。”
皇上見燕邵服軟也終於鬆了口,衝著下麵揮了揮手,了結了此事。
燕邵從地上緩緩站起,麵容還是一如往常的淡然,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林綺竹忽然感覺身邊之人動了動,側過頭去卻看見蕭錦靈的神色有些激動,正將裙角擺開,似乎要站起身來。
燕邵現在已經很沒麵子了,若她此刻真的起身在眾人麵前說些冒犯的話,那燕邵哪還有臉繼續活下去?
林綺竹在電光石火之間猛然抓住蕭錦靈的手,將她困在座位上,使她動彈不得。
蕭錦靈帶著恨意的目光直直射向林綺竹,林綺竹若無其事地撇開目光,裝作一心觀賞歌舞的樣子。
蕭錦靈見狀冷笑一聲,說道:“聽說母後將壓軸曲目交給你了,你覺得你能困我多久?”
“錦公主,皇後娘娘對您的容忍隻會限於私下,倘若錦公主非要在這個時候跑到在眾人麵前說些什麼不該說的話,等到皇上怪罪下來,錦公主您恐怕就完全喪失主動權了……”
林綺竹未轉過頭,唇瓣輕啟,說話的聲音隻有她們兩個聽得見。
此話林綺竹並非是在哄騙蕭錦靈,而確實是出自於對蕭錦靈的設身處地。
先前蕭錦靈將皇後娘娘最心愛的瑤琴都摔了,皇後也不過是關了她幾日,可見皇後對她還是極其寵愛的。或許,也是因為和親之事的愧疚。
可無論是寵愛或是愧疚在皇室這裏都是有底線的,而皇家顏麵便是他們的底線。
所以,若蕭錦靈在這太極殿上壞了規矩、毀了兩國邦交,那皇後娘娘先前的寵愛和愧疚都會蕩然無存。到時候,就算是蕭錦靈手中有再好的籌碼,也都無濟於事了。
蕭錦靈聽到此話愣了愣,看著林綺竹的側臉有些出神。
蕭錦靈這方突然安靜,林綺竹不知蕭錦靈是不是把自己方才的話聽進去了,她不敢放開蕭錦靈的手,隻好牢牢地抓著。
好在蕭錦靈不再掙紮,她們這邊的小插曲也沒有吸引他人的注意。
茶過三盞,酒過三巡,距離林綺竹表演的時間越來越近,林綺竹瞥了蕭錦靈一眼,要不臨走之前點了她的穴道?
林綺竹想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即刻否定了這個想法。
蕭錦靈本就討厭她,若她真的這麼做了,那宴會結束之後,蕭錦靈便可以立馬給她安個偷襲皇族、以下犯上的罪名,那她不就得不償失了麼!
正在林綺竹猶豫之時,突然有個丫鬟跑到了蕭錦靈麵前,不知在蕭錦靈耳邊說了些什麼,竟說得她喜笑顏開,似乎完全忘卻了和親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