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觀五年,入秋以後,玉廉長公主元妱一直睡不好,晚上總被全身各處莫名其妙的疼痛驚醒。據說那疼痛如芒入膚,尖銳而短促,一下一下如針紮火燎。
查看痛處,沒有疹子,沒有紅皰,什麼異狀都沒有,找來無數名醫,也是束手無策,說不出個所以然。
那時元妱的駙馬,護國大將軍崇延光正在南邊與陳國作戰。元妱怕夫君陣前分心,一直沒有告訴他自己的病況。她仍然以為這種疼痛是秋季幹燥引發的內火外泄,會隨著季節變化慢慢好轉。
但到了冬天時,她已經被每晚愈發頻繁的疼痛折磨得骨瘦如柴、精神恍惚,並且出現了低熱不退、畏光怕水的症狀。
還不滿十二歲的元晚河便瞞著母親給父親寫了信,催他盡快回家。但崇延光帶兵在外,行跡不定,信送到他手上時,已過去兩個月。待他快馬加鞭趕回朔都的長公主府,元妱已臨彌留之際,當晚便撒手人寰。
崇延光痛不欲生,欲隨愛妻而去,若不是女兒拚命挽留,他恐怕會自刎在元妱靈前。
夜晚獨臥闊榻之上,崇延光回想二人當年如膠似漆的甜美時光,那時隻道是尋常,如今竟成大夢一場。他流著淚恍惚睡去,不知何時突然被一陣針紮般的尖銳疼痛驚醒。
他起初未當回事,可一夜間一連好幾次被全身各處皮膚的驟痛驚醒。他忽然想起害死愛妻的,似乎正是這種在夜晚睡覺時發作的疼痛,可現在為什麼這種疼痛也發作在了他的身上?
第二天崇延光親自去朔都以北的羅家村拜訪了一位老朋友。這位老朋友姓苑裏名草溪,乃崇延光年少時結交。苑裏氏祖上世代從事藥石營生,到苑裏草溪這一代家業敗落,他平日僅靠走鄉串戶賣藥為生。苑裏草溪自幼喜好鑽研旁門異術,尤對毒藥邪物頗有認知。
崇延光把愛妻與自己的病況詳細地說給苑裏草溪,苑裏草溪思索半晌,道:“帶我去你府上走一趟。”
苑裏草溪來到崇延光與元妱在長公主府所住的子衿園,裏裏外外仔細觀察了一番,連窗下草叢都沒放過。最後,他來到臥寢之中,在合歡鏤花的紅木床榻邊站了片刻,很不禮貌地在床上翻來翻去,從棉褥之下翻出了一個香囊。
苑裏草溪聞了聞香囊,篤定地說:“這個香囊足可以證明,長公主乃中毒而死。”
崇延光驚愕不已:“中毒而死?這香囊有毒?”
“不,這個香囊裏沒有裝任何毒藥,事情遠比將軍所想的要複雜。今晚我證明給將軍看。”
夜晚,寢閣中燈火通明,蠟燭在地上一字排開,把泥金的地麵照得熠熠生輝。苑裏草溪坐在屋子中央,一動不動地盯著地上。
沒過多久,明亮的地麵出現了幾粒暗色的影子,米粒大小,排成一線,時隱時現,朝著紅木床榻延伸而去。
苑裏草溪蹲下身來,手指觸著地麵,立即有一粒暗影跳到了他的手背上。他另一隻手迅疾地拍下去,再攤開手掌,一粒暗紅黏於掌心。
崇延光走上前問道:“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