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看著遠方,沒有說話,因為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又要怎樣才算是個頭。他隻知道,自己沒那麼多時間想了,隻能抓緊一切時間去做。至於對不對,是時候再說吧。
“啊師父?!您的臉上又開始滲出血了?!”是非看著師父的臉驚慌失措,一邊推門去叫人。
“站住!你忘了我怎麼給你說的了!”方丈一聲喝住是非。
“可是師父你的情況不看大夫不行了!徒兒真的好擔心您!”是非著急的喊。
“你給我回來!”隻見方丈邊說邊隔空打了是非的啞穴,接著突然向後栽倒下去。
門口的是非急得滿頭大汗又說不出話,一隻腳裏外挎了十幾回,終於還是決定先進來照顧方丈。不一會兒方丈醒了,是非趕緊把倒好的水遞上去,方丈抿了一口,氣色看起來稍微緩了點兒。
“師父您怎麼樣了?最近發作得越來越頻繁了,為什麼您就是不讓寺裏去請大夫呢?”是非略帶責備的問。
“你跪下,是非。”方丈吐了口氣說。
“啊?師父?”
“跪下。”
“哦。”是非不解的跪在師父麵前。
“我要你發誓,不管我生前死後,都不許將我發病的情況透露出去,不能讓除你我之外的第三個人知道。”
“為什——”
“快發!不許問為什麼!”方丈嚴厲的說道。
是非委屈的看著師父,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讓自己發這種誓,可是師父的脾氣他是知道的,這個誓不發不行。
“好,我發誓,絕不將師父發病的情況透露給第三個人知道,否則就——”
“好了後麵的不用說了!你記住自己發的誓就行了!”
“哦。”
“還有記得,不管在我生前還是死後,都不可以說。”
“知道了。”
“行了起來吧。”說完以後方丈從身上掏出一個小藥瓶,抖了一下出來一粒藥丸,再抖了抖卻再沒有東西出來了。方丈皺了皺眉頭,扔掉瓶子,吞下了最後一粒藥丸。
“師父,您吃的這是什麼呀?”是非問。
方丈看著地上的空瓶子,沒有回答。這是什麼?他也不知道,是藥?或毒?記得當初自己吃了這個藥以後功力大增,為了武藝精進漸漸吃上癮,直到後麵發現再吃已經沒有用了於是想戒掉。
誰知戒掉以後自己的功力居然開始消退,更可怕的是還出現了一些奇怪的症狀。初期隻是偶爾輕微的手抖,慢慢地發展到身體會突然變得僵硬···直到現在臉上滲出血來。
期間他去找了那個給他藥的人,知道了這是自己長期吃藥導致的必然結果,江湖上無藥可救,隻有靠吃回那種藥才能勉強抑製住症狀,但最後的結果還是一樣的。
現在臉上滲血,照那人的說法,就是最後的階段了,而且自己發作的次數已經相當頻繁,藥也已經吃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方丈心裏很清楚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方丈在想,到了這個時候,是不是該把有些事情告訴是非了。他想起那個下午,他正在房間打坐參禪,門外弟子抱進來一個棄嬰問要如何處置,他睜開眼看到了那個嬰兒——還有那黃色繈褓裏麵所縫的一個’風’字。他把孩子抱了過來仔細看了看,是的,沒錯,確實是這孩子。
自那天起到現在,已經十八年過去了,他始終不敢告訴是非他們真正的關係,怕孩子不懂事將秘密泄漏出去,他們父子倆在少林寺乃至整個江湖,都會很難立足。
更怕牽扯出另一個更大的秘密,一個就算自己死了都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
“是非,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是非沒說話,師父突然這麼問把他愣住了,因為以前師父是不允許他問起關於自己來曆的事的。
方丈從懷裏拿出一串佛珠來,說,“拿著這個吧,遇到困難的時候可以去找南海神尼,她會幫助你的。記得千萬不能弄丟。”
是非接過佛珠看了看,隻是一串平平無奇而且打磨得很粗糙的佛珠,以前從沒見師父拿出來過,但還是聽話收下了。不過困難?自己怎麼會遇到困難呢?想到這裏是非好像明白了什麼,淚水奪眶而出。
“師父!您別這麼說啊!您會沒事的!您的壽命還長呢!”
方丈笑了笑沒有說話,眼角的淚順著皺紋淌下來。
那以後又過了幾天,方丈最後一次病發了,沒有了藥可以吃,很快就變得虛弱無比。是非陪在師父床邊,聽到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是非,你要記住,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啊!”
方丈最終還是選擇了帶走所有的秘密,對是非來講,一天不知道自己是方丈的私生子,就能多一天安穩的生活吧,方丈想,這是作為一個父親能給他的最後的保護了。最後說了那句話,就交給命運和造化吧!
“師父您放心,在我心裏一直都把您當做父親呐!”是非哭嚎著,從第一天看見師父發病的時候他就在心裏隱隱的擔憂,現在擔心的事情竟然真的發生了,無論如何都覺得難以接受。他不懂為什麼師父明知自己有病卻堅決不肯看大夫,也不讓其他人知道,不懂為什麼一個人說沒就沒了,不懂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除了是非外,好像沒有人因為方丈的圓寂受到影響。寺裏很快就立了新的方丈,大家的生活還是原來的樣子,習武的習武,念經的念經。
隻有是非,不再練功,也不再背經,每天隻有砍了又砍的柴,挑了又挑的水,還有其他弟子遲來的發泄。
是非沒有反抗,甚至能理解他們的心情,畢竟自己之前在方丈的庇佑下確實過得要比別人好些,遭受妒忌也無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