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州往東三百裏,為張慶府地界,張慶府外一條大河隔開南域與東域,河叫沂水河,沂水河下遊另一岸,就是東域冀城。
當日雲道舒等人是從靈州繞過湘南前往東陵,一路走下來少說十天,而通過沂水入冀城再南下,隻需要六七天路程,不是雲道舒等人嫌走的路少了,而是他們出發時沂水河還未完全解凍,河道上尚有浮冰,行船不利,但雲道舒等人走了的這幾天,天氣驟暖,大地回春,沂水河在短短幾日內全部解凍,寬闊的河麵上已經有船夫在等待出行的客人,河岸上一排楊柳隨風飄搖,燕子穿過枝條,撲騰著翅膀飛遠。
張慶府外季江南與沈雲川一人一騎來到沂水河畔,收住韁繩,才下馬,河邊就有船夫問話。
“二位少俠,需要過河麼?”
船夫們常駐渡口,見過各類人物,一見二人腰上配劍便知是大派出身,喊話喊得十分熱情。
在江湖上行走的一般兩極劃分嚴重,遊俠與正派弟子,遊俠說好聽點叫遊俠,說難聽點就是混的很差的窮鬼,這類江湖人很窮,時常吃了上頓沒下頓,淪落街頭也是常有,過個河還要為那幾文錢跟船夫磨半天嘴皮子;另一種就是正派弟子,這類人出身世家名門,著裝打扮皆為上品,這類人比較有錢,又較重麵子,不僅不會和船夫壓價還會給一些賞錢,在河上撐船的船夫們最喜歡這類客人,載得一趟,趕上尋常好幾趟。
那船夫見他二人雖衣著一般,穿黑袍那個還打扮得十分邋遢,但腰上配劍卻很不凡,劍鞘嵌著寶石,沈雲川的龍淵在劍柄處刻有一個龍頭,龍頭的眼睛是兩顆鬆綠石,季江南的泠泉沒有嵌石,但劍柄末端卻有兩顆上品南珠。
船夫一臉笑意將二人迎上船,暗道今天這一趟就夠本了,船夫一抻竹竿,小船駛離河岸,靠向河中。
小船內有溫好的酒和切好的一盤子涼白肉,船夫很會做生意,吃了酒肉,少不得要給點賞銀,還不能少給,江湖少俠,你好意思摳摳搜搜的給幾文錢?
季江南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酒,沈雲川吃那盤子涼白肉吃得正歡,一口酒一口肉還有空檔將東陵的變動講給季江南聽。
季江南聽完暗自咋舌,勾結南疆,這罪名落下來,就算是隻有陳冽一人在其中運作,整個霸刀堂也完了,六扇門出手鐵血無情,晉皇下令圍剿,那就是一隻雞都不能活著。
現在就看誰先動手了,若是朝廷這邊先動手,那雲道舒等人就隻能在外圍圍觀,至於能不能撿碗湯喝,就看自個兒運氣了,而陳冽如今是否在霸刀堂,還是個未知數。若是江湖勢力這邊先到,與霸刀堂撕破臉混戰,得到的好處雖不少,但還得留出一個心眼,朝廷若是下狠手,把他們以謀逆同黨的罪名一並擊殺,也不是沒有可能。
古往今來,謀逆為第一大罪,上譴先祖,下誅九族。
“東陵大亂,你這個時候去做什麼?”季江南喝了一口酒,問道。
“這個,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等到了東陵,你自然就知道了。”沈雲川眯起眼睛,神神秘秘的開口。
季江南撇了他一眼不再說話,低頭喝酒。
船隻漂蕩在河麵上,晃晃悠悠的前行,前方水路漸窄,兩側山峰夾抱,水路前方有轉彎,呈現出一個巨大的回水灣,船夫抹了一頭汗水,回頭提醒一句。
“二位少俠,現下河道才開凍不久,水位漲了不少,前邊河道曲折,流速湍急,二位少俠可要坐好咯!”船夫提醒一句,拔高竹竿,準備進入回水灣。
行過水路的都知道,這種回水灣裏最容易翻船,即便是在河上走船多年的老船夫,也不敢大意。
船隻進入回水灣,回流的河水卷著小船一直打轉,小船不穩左右搖晃,好賴船夫撐船手藝不錯,險險的過了水灣,就在船夫剛鬆了一口氣時,迎麵突然過來一隻雕花小舫,速度很快,船夫連忙帶船往側邊避讓,一般遇到這種情況兩條船互相讓開一段即可通行,偏偏這隻小舫一路橫衝直撞,沒有半點避讓的意思。
船夫奮力撐開距離,險些撞上側邊的山石,小船劇烈晃了一下,那隻小舫擦著小船的船身飛快劃過。
小船搖晃之間,小桌上的涼白肉和溫酒的爐子翻了一地,還好季江南躲得快,否則那炭火就要落在他身上。
沈雲川扶著船沿站起來,對著後麵的小舫破口大罵。
“他奶奶的會不會撐船?上趕著去你爺爺家吃斷頭飯啊?”
季江南也十分不悅,這小舫的主人如此霸道,渾然不顧兩側船隻的死活。
剛喊完沈雲川又立馬蹲了下來,扶著船沿吐了起來,他本就十分不習慣坐船,忍過小船打轉的回水灣,到這邊小船又劇烈搖晃,沈雲川又喝了些酒,這連番晃蕩下終於忍不住哇哇大吐。
青綠的河水裏落入一大灘穢物,季江南立馬起身換坐到另一邊,遠離沈雲川。
沈雲川扶著船沿吐了一會兒,臉色發青的抬起頭來,突然開始哈哈大笑。